凡事多听一下老人自己的想法(听一个老人说)

　　文/心柔
　　
　　（一）
　　
　　爷爷今年82了。
　　
　　自从半年前奶奶走后，爷爷就陷入失去老伴儿的悲痛中。爷爷是个要强了一辈子的人。从小可以吃苦，但绝对不能比别人差。
　　
　　奶奶走后，儿女们一直希望只身一人的爷爷可以跟着他们生活在一起，可爷爷总说，跟谁在一起也不如自己在家，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跟子女们在一起，短时间或许可以，时间长了，必然惹人嫌，彼此不方便。所以倔强的爷爷，一辈子不会做饭，八十多了，一个人才开始学着给自己整那一日三餐。
　　
　　每次我回去，都可以看到爷爷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索，衬衫从来都是雪白的，袜子从来不会有一点臭味，年纪大了，眼睛花了，但是脚趾甲都剪得干净利索。家里永远都像奶奶还在时的样子，一尘不染。唯独一日三餐，对于他来讲，终归也是一件惆怅的事情。但是没办法，自己不愿意跟随子女，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前些日子回去看爷爷，爷爷和我说，村子里有人和他聊天，问他每天怎么吃饭呢？他说有剩饭就自己热剩饭，没有剩饭就自己做。村里的人说，老吃剩饭身体会受不了的。爷爷说一个人了，没办法。村子里就有人说，自己每个月那么多退休金，条件又好，干脆再找一个吧，肯定有人愿意的。又有人说，那得什么样的人才能进得了人家的家门，人家家那可是出了名的讲究、爱干净，一般人弄不成。
　　
　　这话爷爷和我讲的时候，我心里其实略有心动，想着是不是真的可以考虑。但又想到爷爷子女好几个，有一个人不赞成就不行，毕竟爷爷已经八十多了，年纪还是大了点。于是我就顺着爷爷的话说，确实也是，一般人来了你也未必能接受，何况子女儿孙这么多，你跟着我们一起生活多好。别人顾不上，还有我，我不上班，平时你孙女婿也不在家，你就跟着我，住我那儿去，我也方便照顾你。
　　
　　爷爷呵呵的笑着，说他不想和孩子们在一起，只想守着自己的家。
　　
　　我全然没有想过，爷爷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不是有一种试探心理？是不是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只是有点不好意思，又出于对子女态度的考虑，而难于直言。
　　
　　奶奶刚走那三个月，天气也暖和，大家也担心爷爷受不了打击，所以我们都频繁的往回跑。奶奶百天以后，我把爷爷接过来几次，爷爷最多也就住一晚上，第二天就要回去。逐渐的，天气冷了，人们也都接受了奶奶离去的事实，看着爷爷的心情和状态似乎也好了很多，大家也都有工作，慢慢地，都恢复了平日的正常生活。一到星期天，大家就回去一家人，平时，就只有爷爷自己。
　　
　　而我，也因为个人散文集的出版发行，变得忙碌了起来，一时间，也有点忽略了爷爷的孤寂。只感觉爷爷最近状态特别好，不必过多的担心。
　　
　　谁曾想，可怜的爷爷，在17日中午准备给自己做那顿让他感觉无比惆怅的午饭时，突发脑梗，摔倒在那个空旷的大院中。
　　
　　所幸，摔倒后尚且意识清醒，大喊邻居；再幸，一墙之隔的邻居，正好就在院中，及时的听到了呼喊，这才过来找人把爷爷抬回家，并且联系了爸爸和姑姑，在医院上班的姑姑带着救护车及时的把爷爷带进医院。
　　
　　尽管如此，一向健步如飞的爷爷，依旧左半身失去了知觉，大脑不清，重症监护室已经一周，情况依旧让人堪忧。
　　
　　由于脑梗造成吞咽困难，所以下了胃管，谁曾想爷爷的身体对脑梗这一病发出现了全身的应急反应，胃部尤其明显，多日来出血不止，导致禁食禁水。爷爷发病那天就是准备做午饭，却因发病没吃上，住进医院一周了，再没有吃东西。爷爷就爱穿，爱吃喝，意识欠清的这些日子，爷爷天天嚷着喊着要吃要穿。
　　
　　嘴里不停的说着，沏壶好茶，给他喝，他每天都得喝两壶；给他做点饭，吃好喝好病才能好，不给吃不给喝他快要饿死了。我去陪夜那晚，爷爷喊了一晚上，要我把衣服拿给他穿上，他去泡壶茶，找点干粮一起吃。还说有个饼干特别好吃，给他衣服他穿上取回来我们一起吃。那一晚上有知觉的右手一直在空中挥舞，右脚一直踢着被子，嘴里不停不停的说着，却不睁眼睛，看的人心都碎了。
　　
　　（二）
　　
　　昨天下午探视时间，我和爸爸去看爷爷。
　　
　　胃管里依旧是红色的液体，胃还是在出血，都已经快要一周了。
　　
　　我喊着爷爷，告诉他我们来看他了。他微微的睁开眼睛，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我和爸爸给爷爷按摩他失去知觉的左腿左手，爷爷睁开了水汪汪的眼睛，有眼泪顺着眼角缓缓的滑落。然后爷爷就开始说了。
　　
　　村子里某某问我，一个人每天怎么吃饭呢，我说有剩饭就热剩饭，没剩饭就自己做点。某某说，老吃剩饭身体会长吃不消的。我说一个人了，没办法。村子里就有人说，自己每个月那么多退休金，条件又好，干脆再找一个吧，肯定有人愿意的。
　　
　　这些话我都听过，居然和之前说的一模一样。爷爷又说，别人都给问了，有人愿意来，伺候我这个老汉，一个月给她五百块钱，她还愿意和我结婚。
　　
　　听到这些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爷爷是多么想给自己孤寂的生活找个伴，能吃个方便饭。原来他之前和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其实是希望得到一种支持，而我却以为爷爷在给我闲话家常。
　　
　　爸爸对爷爷说，那你既然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不早说？
　　
　　爷爷说，现在也不晚，你们不给我雇。
　　
　　爸爸说，你之前也不说，早知道就给你找一个做饭的。现在也不晚，你好好养病，等你好了，咱回去找一个，结婚。
　　
　　（三）
　　
　　回去三姑科室和三姑说起爷爷刚才那番话的时候，三姑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她说之前爷爷和她也说过，当时她和我一样，觉得毕竟年纪大了，子女这么多不跟随，找个什么样的人能合适。所以三姑当时也是什么都没多想，就直接和爷爷说，年纪都这么大了，再找年纪小的，未必愿意来，年纪大的，她伺候不动你，回头她有个什么事我们还得照顾她。所以当时的三姑也是一带而过没有认真。
　　
　　直到现在才知道，一直以来，都是我们认为爷爷年纪大了，其实爷爷自己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多老。他知书识礼，虽生活在农村，但是个人生活讲究了一辈子，精致了一辈子。尽管已年过八旬，但他依然对生活充满美好的期待与向往，依旧追求生活的品质。再加上自己退休金每个月好几千，这对于一个农村的人来说，条件确实不差，说不定真就有人愿意进门，跟爷爷搭个伴过日子。
　　
　　虽说子女众多，儿孙满堂，可大家都有各自的家庭与工作，一个星期才见一次，对于他老人家内心的那份孤寂与日常生活的困难来讲，又有多大作用？
　　
　　自从奶奶走后，爷爷就一个人独自面对着那个到处都是回忆的大家大院，他的悲痛，他的思念，他的孤寂，他的无助，又有谁能真正体会？
　　
　　如今，那么一个对生活充满美好幻想与期待的人，就变成了重症监护室一副意识欠清一切都不能自理的模样，然后嘴里重复不停不分昼夜的念叨着他这点小心事，是让人多么的痛心和难过。
　　
　　过去这些年，奶奶一直不适，大家都顾着照顾奶奶了，都顾不上爷爷。现在奶奶才走了刚刚半年，大家都还没顾上好好心疼一下爷爷，爷爷就成这样了。
　　
　　后悔啊，为什么没有多一点时间在他好着的时候去陪陪他，为什么没有多倾听一下老人的心声，在他说出别人给他说让他找个老伴儿这件事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多问一句，你是怎么想的？
　　
　　原来爷爷并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原来爷爷一直都渴望大家为他着想这件事，他在期待大家的赞同与支持，渴望大家设身处地的为他安排一个人心中苦闷的每一天生活。
　　
　　他要的是自己独立的生活，而不是大家只站在自己立场上，自以为是的把他接来和谁在一起生活。又或许，他执意不肯跟谁走，就是希望大家能够反应过来，给他另外一个安排。
　　
　　可惜，一切都晚了，现在才明白，是不是有点晚了？
　　
　　医生说爷爷再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了，就算意识完全清醒，恐怕勉强能走几步就是最好了。不知道清醒后的爷爷，体面要强了一辈子的爷爷，面对行动有所不便的自己，会不会再受打击。
　　
　　祈祷，爷爷能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
　　
　　到时候，凡事征求爷爷个人的意见，倾听老人家内心的想法，想要怎么样都依从，只要晚年开心快乐，比什么都好。
　　
　　（四）
　　
　　至此，我终于明白，为人子女，永远不仅仅是说你有多少钱，给他买了多少吃喝穿戴，还要多和他进行心灵的沟通，多了解他内心的需求与精神的渴望。
　　
　　老人需要的，不是子女的数量，也不是子女的金钱物质，他更需要的是陪伴，贴心的温暖，与知冷知热的陪伴。不要一切都你认为了，老人虽然老了，可他依旧有自己的想法和心思，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多倾听他的内心，多依从他的渴望，多一些重视与关心给时光有限却付出了一生的老人吧，不要留下太多的愧疚，抱憾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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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心柔，原名谭成妍，1989生，内蒙古呼和浩特人。主持表演、汉语言文学本科毕业。网络作家，自由撰稿人，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作品见《青年文学家》、《库尔勒晚报》及各大网站，出版合集《散文经典选藏》。新书个人散文集《心柔若水》微信（1956930265）在售，欢迎大家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