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是靠土地养活的(其实我们是靠土地养活的英文)
在我成年后,一直在天津这个北方大城市里工作和生活,经常会遇到很多农民来到城里谋一份职业,我也去派出所办过暂住证,平心而论,城市对待农民不够真诚也不够科学。
在我小时候,老师家长为了让我们好好学习,会用两句话恐吓我们,一个是如果你不好好学习,长大了就去当农民,去种地。第二个是如果你不好好学习,长大了你就去扫大街。
其实这两个恐吓并不高明,我那时不觉得当农民有什么不好。因为每到丰收的时候,地质队的干部群众家属会蜂拥而出到地质队外边的农田里刨农民剩下的农作物,比如荸荠、山芋、花生、棉花、芝麻、麦子等等。
那情形跟现在农民到城市里来淘点城市人不要的东西,干点城市人不干的活一样。
语文书里有过一篇文章叫《落花生》,要不我说文学是个挺不够意思的东西,本来一个没有情趣的事情,却被那个作者写出了风花雪月。他说一家人通过劳动品尝花生,然后感受人生多么美好。
其实那是扯淡!
真正的落花生是这样的,每到农作物丰收的时候,农民们会将农田牢牢地看起来,而我们这些地质队工人阶级的家属和孩子就手提着篮子在农田四周游荡。如果是花生地,农民就将土细细地筛一遍,绝不会轻易落下一粒花生。
等农民将花生收完了,确信绝对是没有剩下的了,那么我们就提着篮子像猎犬一样扑上去,细细地过滤每一寸土地,在里面刨农民剩下来的花生。
这是真正的落花生,没有什么美好的。农民确实已经将花生收光了,但百密必有一疏,我们就要在这样的难度下找出花生。
确实很为难,不过,我们真的可以找到,通常会找到因为锄头刨了两半的,但这绝不影响吃,有的时候还能找到整个的。花生一般都是两粒花生米的,但有的时候我能找到四粒的,一般情况下我们谁都不说话,就埋头找呀找。
天道酬勤,我们总是能找到农民们落下的。而每到这个时候,农民们就是一阵心疼,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收得再仔细一点。
地质队这些家属和孩子之间也有竞争,但竞争得很有秩序,通常是在农民确信没有剩余农作物的土地上我们大家划分,各自在各自划分的地上找。
传说中有一次收山芋,有一个地质队家属子弟竟然找到了一个重达好几斤的大山芋,当时就捧着跑回家了,惹得农民好一阵伤心,也令我们无比羡慕。不过这是一个传说,只是说有这么一个人和这么一件事情,具体是谁就无从考证了。
收山芋、花生、芝麻、麦子、棉花这样的农作物是在旱地里干,还能拣到一点残余的。但收获荸荠的时候是在水田里干,需要在泥巴里面找,这个难度比较大。而且,农民也不敢肯定就能收干净,于是我们就提着篮子在水田四周站着,但农民是绝对不让我们下田的,即使是他们收过的地方也不许下田,因为他们还要再收一遍。农民也很紧张,一边收,一边要紧盯着岸上拎着篮子的工人阶级的后代们。一如改革开放后大城市的小脚老太太紧张地盯着每一个刚进城的农民。
我们就像不怀好意的乞丐们一样在田边等着,看着那些饱满的农作物被放在筐子里和篮子里。偷也偷不到,抢也抢不到,所以农民收获的时候,我们只是看看,就当成节日了。虽然能搞到手几个荸荠的可能性很小,但看也是一种快乐,看可以引发想象,想象就可以是快乐的。
那时候我想,我要是这些农作物的主人该有多好。这种感受就好比如今一个农民站在城市的大厦下边看几眼,虽然与他无关,但总算是看到了一样。
这个回忆一直在告诫我,真正养活我们的,让我人模人样地活着、工作、思考的其实是土地,是那些在土地上劳作的高贵的劳动者。
整个人类历史上看,我们不过是农民养活的一群城市人。
刘书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