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娘(晋王和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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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白云，红墙绿树，几只小雀在檐边上下翻飞，喳喳的鸣叫，到处都是一派春的气息。“吱呀”一声响，木扉应声而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清秀的姑娘，布衣荆钗不但不显寒酸，反而衬得她十分脱俗。只见那姑娘手里似捧着什么，走到了院里，随后将那东西小心翼翼地埋入了一方精致的小盆中，那神情专注极了，好像在做一件什么要紧的大事。之后，她对着小盆端详了一会，唇边勾出浅浅的笑意，却甜得让人心醉。
“瑶娘姐，一起去纱了，快点~”院门外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之后便是一群女孩子的嘻笑。可是院里的人却没有回音，依旧对着那小小的花盆不住地看着，可眼神却并没有落在上面，好像飘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瑶娘姐，在不在？”说话间，已经有三四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她们看到瑶娘正对着花盆发呆，互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把手指放在唇边比了一个“嘘”的动作，之后便蹑手蹑脚的绕到瑶娘的身后，粗着嗓子道：“瑶娘，良音我回来了！”
一听到“良音”两个字，刚刚还在发呆的瑶娘一下子被唤醒了一般，还没看到人，就惊喜地道：“良音！”等她回过头去看清是谁的时候，那几个小姑娘早已笑得直不起腰来了。瑶娘的脸羞得通红，笑嗔道：“翠缕你个死丫头，看我不打你！”说着，她便与方才戏弄她的小姑娘追打起来，那翠缕一溜烟跑到伙伴们的身后，一边笑一边求饶。一时间，天上的鸟儿喳喳叫，地上的人儿哈哈笑，当真一副春日乐图。
几个姑娘笑了一阵子，便结伴去溪边纱了。瑶娘临出门前，把那小花盆放在了向阳的地方，又锁好了小院的门。
“瑶娘姐，你哥嫂呢？”翠缕问道，她是这村子里与瑶娘最相亲的姐妹了。“一大早，就奔嫂子娘家去了。”瑶娘摆弄着手里的纱，不在意地回答。“什么时候回来？”“谁晓得？少了也得三四天吧！他们不是每回都这样吗？”“你哥也是，三天两头陪媳妇回娘家，留你一个女孩子，他也真放心。”翠缕说着，向瑶娘身边凑了凑，道：“要不你这几天还住到我家来吧！我们一起说悄悄话。”瑶娘笑道：“算了吧，去了又给大叔大婶添麻烦。再说有什么悄悄话，能天天说的？”翠缕顽皮地吐吐舌头，笑道：“就说你那位良音哥呀~恐怕天天说，你都说不够吧！”话音一落，她已经跳开了瑶娘的身边。瑶娘笑着瞪她一眼：“死丫头，就会贫嘴！”说完也不理她，便自故自的继续往前走，而翠缕也又凑了过来，姐妹几个说说笑笑的往溪边去了。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姑娘们拿好了纱准备回家吃饭，而翠缕则被瑶娘叫到自己家一起吃，翠缕也不客气，反正两家就隔了一户，你来我往的也习惯了，更何况瑶娘的哥嫂不在，更方便的多了。瑶娘进了院门，未及将东西放下，便跑到那个小盆前面去看，翠缕很好奇她这么古怪的行为，也跟了过去。可是除了一些细土，她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希罕：“这是什么啊？”终于翠缕还是忍不住问出来。“桂花树！”瑶娘说着笑了笑，将翠缕拉进了屋里，翠缕却还歪着头想再看个究竟。进屋放下东西，瑶娘便开始动手生火做饭了，翠缕在一旁帮忙，忽然她想到了什么似的，一蹦高儿，叫道：“我知道了！”瑶娘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道：“你干什么呀？毛毛躁躁的，让大叔看到又说你没样子！”翠缕笑道：“随他说吧，反正我就这样了，改不了！”接着她又道：“我知道你说的那个桂花树了！是良音哥走之前给你的那棵种子吧，说等这种子长成，开出桂花的时候，他就回来了！”瑶娘点点头，清秀的脸上染了一抹红：“我希望这种子明天就开出花来。”“羞羞羞”，翠缕用手指刮着脸，笑道：“小妮子春心荡漾啊！盼郎归，哈哈！”瑶娘转头作势要捶她，可是却看到她手上的面沾了一脸，顿时笑了起来：“你都花脸猫了，还羞别人呢！”翠缕倒也不在意，拿着袖子在脸上抹了两把，呵呵的笑着。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翠缕问道：“良音哥，一走都大半年了，有信回来么？”瑶娘随即收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自语似的说：“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这良音哥也真是的！当初走的时候说的好听，一安顿下来就会捎信回来，现在倒好，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了啊！”翠缕忿忿不平地说着。“也许没来得及吧，或者有别的事耽搁了。”瑶娘悠悠地说着。自从莫良音头一年八月离开之后，现在已经是转年的三月了，一点音信也没有，她每每想起来，心里都又不安，又酸楚。可是路远迢迢地，她一个姑娘家又能怎么办呢，更何况他们是私定终身，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等着他，他说过等到桂树开花的时候，他便回来了，那么就好好地培植那棵种子，让它早早地开花吧！想到这里，瑶娘又抬眼望了下那花盆的位置，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其实我觉得他不回信，你也应该带个信给他。马上村里又有上京的人了，你让他们给你带封信。”一向只是嘻嘻哈哈的翠缕难得认真地提议道。瑶娘看了看她，想了下，摇摇头：“名不正言不顺，谁会帮这样的忙啊！”“那就这么傻等下去？你真相信什么桂花开的时候，他就会回来的话呀？”“信！他说的话，我都信！”瑶娘坚定的说着。“真是我的傻姐姐！”瑶娘看了翠缕一眼，见她皱着一张脸，样子很逗，不禁笑道：“好啦，再不快点，到晚上也吃不上饭啦！”说着两人便加快了速度，没一会工夫，一桌饭菜就做了，姐妹俩边吃边聊，仿佛一扫心事，有说有笑的。
时间转眼而过，桂树的种子已经播种了两个多月，小小的嫩芽早已破土而出了，在瑶娘的精心呵护下茁壮的成长。“瑶娘，你别再摆弄那棵破草了！看看地里的庄嫁都要干死了，全家人能靠这小草活着么！”说话的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看起来有些窝囊，还有点絮叨。“是啊！这两年了都不怎么下雨，靠村头的那条小河，还够吃几天的呀！现在都不让纱了，好多人都准备着搬走呢！”一个尖细的女声从屋里传来，那声音好像一把小刀刺得人耳膜疼，瑶娘有些反感的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我说瑶娘，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给你说了多少人家，你都不乐意，难不成你想嫁给天王老子么？前儿董大娘又给你说了户人家。镇上张员外的儿子，据说有才有貌，家里又有钱，你嫁过去享一辈子的福，我和你哥也能沾点光啊！”一个挑眉细眼的女人边说话边从屋子里扭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衣服，一副才睡醒的样子。“行了！那张员外的儿子天天不是赌就是嫖，别怪瑶娘不乐意，我也不乐意！”哥哥闷闷地嘟哝了一句。“你少废话！”女人听了自己男人的话，调门立时高了好几倍，嚷道：“这个不乐意，那个不乐意，你以为家里有那么多闲饭啊！现在瑶娘都二十岁了，老姑娘了，能有人要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没听说过女大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更何况，我不是她老子娘，我不过是个嫂子！”瑶娘听嫂子说得越来越难听，再也忍不下去，抱着那小花盆跑了出去，大哥刚要追，却被嫂子一把拉了回去，她一边往外跑，还可以听到身后兄嫂的吵架声，不过她不用看也知道，最后一定是嫂子胜利，因为大哥从来就是没主意的男人。
一口气跑到了河边，瑶娘坐在岸边默默地流泪，她静静地望着莫良音离去的方向，泪一滴滴地掉在了盆中的嫩芽之上。此时此刻，她是多么的想念她的良音哥，她多希望投入他的怀中，跟她诉诉这近一年的苦楚，可是良音在哪里呢？他为什么连一封信也不传给自己？他还记得在家乡为他培植桂花树的瑶娘吗？
瑶娘低下头，看看眼前的小河，这条小河曾经是自己村庄的母亲河，小的时候自己常常和良音还有一群伙伴在河里嬉戏，良音很聪明，不但书读得好，而且很擅长栽培花木，他家里种了很多花花草草，他总是把最先开放的一朵摘下来，为瑶娘插在鬓边，每当此时瑶娘就是对他微微的笑，他会说：“我最喜欢看你笑，好甜，甜得像桂花酿，我的心都醉了。”瑶娘喜欢听他这样说，虽然会觉得脸上烧烧的，但是她的心里却是甜甜的，像喝了桂花酿一样，整个人都醉了。
只是现在那个为她鬓边插花的男人不知道去了哪里，而这条母亲河也渐渐要干涸了，如果再不下雨，或许真的会如哥哥所说，庄嫁都枯死了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瑶娘把小花盆放在身旁，虔诚地祷告上天，希望能够降下一场甘淋。
夏日的阳光如火一般烤着地面，原本润泽的土地已经干裂出一道一道的裂痕，母亲河的水不要说浇灌庄嫁，就连村里人的饮用都供给不上，很多外省有亲戚的村民都收拾行装离家避难了。瑶娘的哥哥也在嫂子的催逼之下，跟着丈母娘家的人一起去投奔了他们的表亲，而瑶娘却始终坚持留在这里，哥哥拿她没有办法，也只得由着她的意思。
旱情一天比一天严重，最后的几家也要搬走了，其中就包括了瑶娘的好姐妹翠缕，翠缕死活要瑶娘跟着自己家一起走，连东西都硬帮她收拾好了，可是瑶娘就是不走，虽然瑶娘没有说，但翠缕知道，她只是想在这里等着莫良音回来。
“先跟我们一起避避，没那么巧良音哥就在这阵子回来的！”在翠缕家要搬走的前一天，她依旧没有放弃劝说瑶娘。“没事的，我看这几天有点凉风了，说不定哪天就下雨呢！没那么严重！”瑶娘笑笑，她是铁了心的要在这里等莫良音回来。“你别骗自己了，什么凉风有雨啊，那是因为秋天天凉了，不是因为要下雨！如果这灾不厉害，大家干吗抛家舍业的去避难呀!你别傻了！他不回来等也是白等，他想找你的话，怎么着都能找得到！说不定他已经当官了呢，那么多人给他办事，还找不到你吗？走啦！”翠缕一口气说完，根本不给瑶娘反驳的机会。“我真的不能走！”只是简短的一句，却表明了万种的决心。瑶娘之所以这样坚定是因为小桂树刚刚从盆里移植到土中，这个时候万不能再动，她绝不可以让这小树有一点意外，那是莫良音临走前给她的最后的礼物。她要让这小树开花，她要等莫良音回家。“为什么啊！为这么一个一去无音信的男人值得吗？莫良音，莫良音，我看是没良心！”翠缕忿忿不平地说着，只有她最清楚瑶娘对莫良音有多少痴心，为他付出了多少，为他承受了多少，可是这个男人却连一个字都没有送回来，她越来越替瑶娘不值，她简直不明白瑶娘到底喜欢他什么，到底被什么给迷晕了头呢。“呵呵”听到翠缕的话，又看到她一脸不忿的表情，瑶娘笑了笑：“说得对，他就是没良心。”“没良心，你还念着他！？”“因为他把良心放在我这里了啊，有一天，他会回来取的，呵呵~”瑶娘笑了笑，心里却不经意泛起淡淡的苦涩。“傻姐姐，你就会帮他说话！”翠缕又无奈，又心疼的看了瑶娘一眼，拽着她的胳膊：“好嘛，跟我们走吧！你要不走，我也不走啦！总不能留你一个人在村子里！”瑶娘被她磨得没办法，于是道：“要不这样吧，你把你们要去的地方给我留下，我收拾收拾去找你们。”见瑶娘口气有缓，翠缕也来了精神，笑道“还收拾什么，有我的就有你的！”“不行！你要不依着我，我可不找你去了！”瑶娘板了脸道。翠缕想了想，瑶娘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人，只要她答应了，就一定会去找自己的，因为她从来没骗过别人，于是点点头，道：“好啊！不过最多给你三天，你就要赶上来，我们慢点走，说不定半路就能追上了呢！”瑶娘点点头：“好，答应你！”两个姐妹约定好了，又一起说笑了一阵子，那天晚上翠缕没有回家，而是跟瑶娘聊了一夜的悄悄话，只是她们都没有想到，这一次是她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聚了。
整个村里只剩下瑶娘一个人，开始的时候她还可以去镇上弄些蔬菜水米，只是自己就算渴着，她还是会为那棵小小桂树浇上足够的水，可慢慢地连镇上的水米也不够供给了，没有办法，她只能去挖野菜充饥，不过这样一来，小桂树却因缺水而奄奄一息了，瑶娘看着日渐枯萎的树苗，眼泪一对一对的落了下来，滴入了土里，而且越流越多，竟然流够了小苗一天所需要的水，瑶娘高兴极了，她的小桂树终于有救了。
之后的日子里，她每天除了去挖野菜，就是坐在这小小的桂树旁想念她的莫良音，只要一想到他，她的泪就会像注泉一样涌出来，浇灌着这棵代表着她生命全部希望的桂树。
日复一日，转眼三年过去了，莫良音依旧没有任何消息，而用泪水浇灌的小桂树却越发的茁壮，只不过一直靠树根野菜生活着的瑶娘却越来越虚弱，她甚至有些害怕自己不能坚持到桂花飘香的那一天。
这一天，秋风习习，午后的阳光不再刺眼，厚重的云层慢慢地向小村的上空移动，瑶娘恍惚中好像听到隐约的雷声，不过想想自己常常眼花耳鸣的，她也并没有在意，她在意的只是又一个秋天了，她的小桂树今年会不会开花，坐在院子里，静静地望着桂树的枝叶，想着远方的心上人，如她每天所作的一样。贫困，饥寒，窘迫在她都已成习惯，她心里唯一的希望就是桂树开花，心中唯一的牵挂，就是那三年没有音信的男人。
忽然几滴清凉落在瑶娘的面颊上，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好像是水滴，难道自己又不知不觉的落泪了么，好像没有，大约有半个月都没有眼泪了，那这水是哪里来的呢？正想着，又有几滴水滴飘到她脸上，她抬眼望了一下，猛然意识到——下雨了！“下雨了！下雨了！”她一下子跳了起来，快乐地在院中喊着，几年的旱情，终于盼来了这一场雨！顾不得身体的虚弱，她像一只快乐的小鱼在这一时比一时大的雨水中穿梭跃动。
这场雨真是不小，一连下了两天两夜，而瑶娘也因淋了雨昏睡了两天两夜，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放睛，不过看到屋檐上断续留下来的水滴，还是让人感觉一阵阵的清新与愉悦。摸着床边慢慢地起身，瑶娘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但是她却咬着牙站了起来，她想要去看看她的小桂树，就是在睡梦中，她还是惦记着它。
梦里，她看到它开出了金色的小花，她闻到了甜甜的香气，她迎回了她最爱的男人，她们在树下欢笑，诉不尽的相思之情，流不完的欣喜之泪。
瑶娘慢慢地走到院中，刚一靠近桂树，便隐约闻到一丝丝的甜香，她凑近去看，一朵朵小小的黄花已经含苞待放，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梦想成真了么？才梦到桂花开，桂花就真的开了么？那才梦到良音回来，他是不是就真的回来了？瑶娘的心激动得简直要跳出来了，她不顾晕眩快步走到院门前，开门走了出去，前望后望，却没有半个人影，不过她有感觉，她很快就会见到莫良音了，她有感觉莫良音正在回村的路上，她相信他，她相信他说桂花开时就回来，他就真的会回来。慢慢的走到村口，瑶娘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她回忆着自己和莫良音之间的点点滴滴，从前莫良音每次去镇上，她都会在这里等他，远远地见到彼此，还没说话，就先微笑起来，那笑就像桂花一样甜，甜得人心醉。现在她依旧在这里等着他，想想就要见面，瑶娘不觉间已经现出了笑意，比桂花还要甜。
太阳渐渐西沉，月亮悄悄地爬了上来，村口没有相拥的情侣，只是虚弱的姑娘凄凉的身影，没有等到莫良音，瑶娘慢慢地回到了家，她想或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住了，不过今天不到，明天他一定会到的！那一夜，瑶娘没有睡，她守着桂树一直到天亮，她害怕自己睡下，会听不到莫良音敲门的声音。可惜一直到阳光再次洒满大地，她也没有等来她要等的那个人。
桂树上的花苞又多了一些，金色的小花看起来那样的可人，瑶娘站起身来，凑近桂树，她想要仔细看看，用心的闻闻，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她离得越近，却越看不清楚，原来小小的黄花此时竟晕成一大片，她眯着眼睛用力再看，那金色却越来越大，简直晃得她睁不开眼，头忽然一阵眩晕，她跌倒在地……
过了不知多少时间，瑶娘醒了过来，慢慢睁开眼睛，却觉得全身的病痛都好了一般，她轻松的站起身来，眼前一片晴朗的夜空，迈着轻快的脚步，她来到桂树前，终于她看清了那一朵朵可爱的小花，闻到了那一股股甜美的香气。正陶醉间，忽然她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回头一看，半空中竟出现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虽然那老者长得慈眉善目，但也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老者抚须道：“瑶娘，莫怕！老朽是秋神，我是来接你归仙的！”
瑶娘此时也定住了惊魂，恭敬地道：“多谢老神仙！瑶娘无德无能怎可归仙呢？再说还有心愿未了。”
秋神笑道：“你以真情感动上苍，特许你晋入情天，速去归位吧！我知你以泪养树，盼此树开花，就是为见莫良音一面，只是莫良音并非你之所想，不必留恋！”
瑶娘听秋神话外有音，必是知道莫良音下落，便急问道：“他怎么了？过得不好吗？还望秋神指点！”
秋神摇头道：“脱了凡骨，还没有收住凡心，真是痴女子！”
瑶娘有些纳闷，随着秋神的眼光向后看去，却赫然发现地下躺着一个黄瘦的女人，仔细一看却正是自己，她不禁大惊，难道自己已经死了不成吗？
秋神见瑶娘面露惊恐之色，便道：“莫慌，拖着这凡间的皮囊是不能升入天界的，你现在是脱胎换骨了。跟我回去吧！”
“可是……我……”瑶娘见秋神要带自己离开有些着急，不见到莫良音，她是无论如何不愿意离开的！
“你还在惦记莫良音吗？”秋神问道。瑶娘点点头。
秋神叹气道：“好吧，我带你去看他。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落泪，否则，你不但无法归入仙界，反而会烟消云散的！”
瑶娘笑道：“如果可以见到良音，我笑都来不及，怎么会落泪呢？再说……再说，我好像已经没有眼泪了！”说到后面瑶娘的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秋神看了看她，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他道：“走吧！”说着便要带瑶娘离开，瑶娘却请求他帮忙将桂树一并带走。
秋神摇摇头，催动咒语，一棵一人多高的桂树立时变得只有手掌大小，秋神将小树笼在袖中，带着瑶娘乘云而去。
一时间到了京城，秋神按下云头，瑶娘和他一并停在一处大院落的上方，秋神告诉云娘这就是莫良音的家了。瑶娘听了心头狂喜，她终于可以马上见到莫良音了，她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的人，马上就要出现在眼前了，这份欣喜，差一点让她掉下泪来，可是她突然想到了秋神的话，生生把泪忍了回去。
秋神将云头按得更低，从袖中拿出桂树抛了下去，那桂树便稳稳的栽入了莫良音家的院中，不一会院里有了动静，家丁，丫头一大堆，瑶娘真替莫良音开心，他没白读那么多的书，终于考取了功名，大概也是因为做了官，行动没有那么自在，才迟迟没有回村的吧，瑶娘原本还有一点点的埋怨，此时已经完全释怀了。
“他并没有考中功名，只是因为花木种得好，到丞相家谋了个花匠的差事，又碰巧投了皇帝喜爱花草的爱好，这才得了赏识！现在已经是尚书的乘龙快婿了！”秋神在一边波澜不惊地说着，可是最后这几个字听到瑶娘的耳中却像千斤大石一样，一时间震得她险些从云上摔了下去，幸好秋神轻轻的扶了她一下。
瑶娘一句话也没有问，她只是静静环视着这个在她看来无比阔绰的大院子，再想想自己三年来所住的破屋烂院，她觉得那么的可笑。又过了一会，只见丫头，家丁都排成了一排，好像在恭迎着什么人。只听一个声音传来：“听说家里一夜间多了一棵金桂？这是吉兆啊，在哪里，快带我和夫人去看！”
瑶娘并没有看到说话的人，但是只听声音，她就知道此人正是她朝思暮想了三年的男人，她的泪再一次涌上来，又被她生生的咽了回去，火辣辣地烧着她的心肝腹肺。不一时，莫良音扶着他结婚两年的妻子走了出来，那女人并没有瑶娘清秀，显得有些粗笨，好像比莫良音要大上好几岁，而她挺起来的大肚子，更让她看起来笨重无比，而莫良音却很是细心的呵护着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让人感觉很是卑微。
这一对夫妻缓缓走到了桂树前，莫良音凑近桂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叹道：“这桂花的香气真是甜啊！”说着他转头笑着对妻子说：“就像你的笑一样，甜得我心都醉了！”“贫嘴！”女人用短粗的手指狠狠的戳了一下莫良音的额头，对他笑了一下，可那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莫良音笑笑，搂着妻子，从身边摘下一朵名贵的奇花，轻轻戴在了妻子的鬓边，两个人相视而笑，当真如胶似漆，恩爱非常。忽然天空上飘下几滴雨，接着雨越来越急，莫良音不得不扶着妻子躲进了凉亭，他们依旧在嬉笑着调情，放肆得让人不敢正视。
没有人知道，就在这秋雨中，一朵厚重的云，载着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缓缓的离去，他的身后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天边隐约响起一首歌：“你那里下雨了吗？面对凄清你怕不怕？要不要我陪你说句贴心话？要不要我为你留下一朵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