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候(清明时候叫的鸟)

清明扫墓时给孩子讲讲清明节的起源吧 这是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

中国四大传统节日之 清明节
  又到一年清明节,仅以本文怀念我的祖母以及与祖母同样默默地生,又默默地逝去的前辈们。
  
  几天前,偶然读到刘心武先生写的一篇小说《掐辫子》。因作品中所写故事发生的地域背景非常接近我的家乡豫北平原,不觉倍感亲切。读至小说中的女主人公跟家住贫瘠的平原的男友回家,她在男友家东厢房柴草间发现堆了很多废弃的辫子,不觉很奇怪。这时男友的母亲告诉她“那都是(孩子他)奶奶掐的,老人手劲不够,掐不出合格的了。可是,掐了一辈子(辫子),喜呀悲呀什么心思都掐进去了……”一段时,我忍不住鼻子一酸,竟然有泪落了下来。
  
  我想起了自己的奶奶。
  
  我的奶奶就是这样的一位老人。——一直到临去世前,她的枯瘦的双手,仍然在不停地掐着这种在本地乡村随处可见的由细长的麦秆所编成的草编工艺品。
  
  感谢刘心武先生以这样一种特殊地提醒,让我想起了被自己已渐渐忘却的奶奶。
  
  虽然她去世的时间距今还不到半年。
  
  我想,我的对奶奶的渐渐忘却,一方面除了同我们家子嗣众多,在我的感觉里奶奶对我并无多少厚爱,致使自己一直不甚关心她的事以外,更重要的,也同这些年自己常年奔波生计而导致的情感日渐“迟钝”相关。
  
  多亏刘心武先生这一声长长地叹息,终于使我在这个沉沉的夜里醒来。
  
  我仿佛又看到了奶奶。
  
  我分明又看到了她神态安详地端坐在小草墩子上,正眯了眼睛,微微地仰着刻了深深皱纹的脸,双手正紧紧地捏了细细白白的辫子,辫子头上细而长的麦莛子正在忽而左,忽而右,在她的手指间轻轻地欢快地跃动着……
  
  奶奶是村子里有名的掐辫子能手。
  
  在我的记忆里,在故乡,凡是我所见到的长辈妇女,乃至新媳妇、小姑娘,几乎都会掐辫子。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我的母亲。
  
  母亲是第一位让我“欣赏”到掐辫子这门手艺的劳动能手。母亲很喜欢掐辫子,不管农忙还是农闲,只要一有空,母亲的左腋窝里总是夹着一束用旧头巾或毛巾紧紧裹着的早已浸泡好的麦莛子,右臂弯里则缠着一圈或几圈已经掐好的细密而匀称的窄窄的辫子(当时的辫子以细白为上品)。她不时右手一扬,飞快地从左腋窝里抽出一根细长的莛子,轻轻地搭在辫子头上,旋即,两个拇指便紧紧地捏着辫头,象编发辫一样快速地掐起来。那几根细细长长的莛子在她的手指间轻轻地跃动着,忽而向左,忽而向右,顷刻间便舞成了一片。好多次都让我看得眼花缭乱。
  
  不一会儿,母亲的左臂弯里便多出了一圈湿润润的细辫子。
  
  母亲不但在家里掐,即使出了门走到街上,也边走边不停地掐呢。
  
  “一盘辫子三毛,我一天掐两盘,一个月能掐老些钱哩。你仨上学交书钱,买本子;咱家买盐吃,买菜吃…..钱都要从辫子里头出哩!”,好几次,母亲都很认真地对我这么说。
  
  相比母亲,奶奶在掐辫子方面要算得上行家了。她掐的几乎所有辫子不但比母亲卖的价钱高,而且掐的速度也比母亲要快得多。
  
  奶奶能拥有这样的优势,在我看来,主要是由于她小脚的缘故:受当时“风俗”的影响,奶奶从小就被缠了小脚的。她常常穿着小而尖尖的纳底黑布鞋,需做出很大的努力,才能颤巍巍地向前迈步。这自然大大影响了她到田地里去劳动。
  
  奶奶很少下田里去劳做,故能够有很多时间在家里掐辫子。
  
  在我的记忆里,爷爷和奶奶所住的那间低矮的西屋里,一年四季总是靠墙高高码着一捆又一捆细长的麦秆。这一捆捆的麦秆只有一部分是父亲他们为奶奶种的(供掐辫子用的小麦品种收成一直很低,故人们都不愿意多种),而大部分则是靠奶奶在麦收时一连好多天,一步步地挪着小脚,走进村西、村南,甚至走到远处邻村那一片片刚收割过的露着尖尖麦茬的田地里,顶着毒辣辣的日头一根一根地捡回来的。
  
  她的小屋里有一个圆圆的小草墩子。我每次走进小屋,几乎总能看见奶奶神态安详地端坐在小草墩子上,像我的母亲那样腋窝里夹着一大束用毛巾裹着的莛子,右臂弯里环着已经掐好的辫子,两只手在不停地捏着,编着。——有好多次,我分明看到她已经眯起了眼睛,几乎要睡去,而两只结满茧子的手却依然在飞快地掐着辫子。
  
  昏黄的光里,只见那几支细长的麦莛子在轻捷地跃动着,忽而左,忽而右,忽而上,忽而下,忽而交叉在一起,忽而又整齐地分成一个大大的倒书的“八”字……
  
  “啧啧,这老太婆,不分白(天)黑(夜)地掐,又掐得恁好,又细又白,都能卖上五毛哩。啧啧,这一个月能挣上好几十块钱哩!又恁抠门,连个鸡蛋都不舍得吃……”一直到我读乡中的时候,我仍能在大街上经常听到那些卖辫子的大娘、婶子们,冲着奶奶小声地表达着她们那溢了酸酸味道的赞扬。
  
  每次卖了辫子,奶奶都会把这些一角、两角和五角的纸钞一张一张地伸展开,用手慢慢压平,然后从腰里解下一个四方的小手绢,将钱小心翼翼地一张一张地叠在一起,再用手绢一层又一层地把它们裹起来,然后撩开衣襟,把这个厚厚的“小金库”紧紧地系在宽宽的裤腰带上。
  
  卖辫子的日子,应该是乡里女人们一个小小的节日。这一天,一向沉寂的大街上都会这一处那一处地响起女人们的笑声。
  
  在这些欢快的笑声中,奶奶的声音最特别。或许出于她的耳朵有些背的缘故,在这一簇簇的笑声中,她总是仰头大张了嘴巴,笑得嘎嘎的,嗓音出奇地响亮。
  
  奶奶育有六个儿女,爷爷做了一辈子工资很低的小学教师。我能想象得出,如果没有奶奶夜以继日地掐辫子,含辛茹苦地操持家务,父亲他们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父亲他们姐妹兄弟众多,而到了我们这一代,我们这个大家庭的人口更是迅速“膨胀”起来。面对十多个孙孙,由于竭尽全力为儿子们置办住房而已经一贫如洗的爷爷,便总是在无暇顾及中选择了躲避。
  
  只有奶奶在偷偷地“接济”着我们这帮似乎永远填不饱肚皮的淘气鬼。她几乎每次见到我们,都会偷偷地塞给我们一张一角或两角,甚至五角的纸钞,有时甚至外加几块儿尚带着体温的暖暖的糖球或饼干。
  
  由于家里人口众多,父亲他们虽然早已分了家,但是伯母、婶子们却总是为分家的时候你家分的房子好了,他家分的粮食多了之类似乎总也说不清楚,而偏偏又要求算清楚的旧账而发生口角,甚至激烈地争吵。而这些争吵,几乎每次都会上升到以对公公婆婆的“偏心眼”“心太黑”之类的愤怒控诉而作为高潮。
  
  爷爷大部分时间在外地教书。“受理”这些控诉的,大抵是奶奶。
  
  面对媳妇们因愤怒而几近扭曲的一张张面孔,奶奶大多时候总是一声不吭。
  
  她依旧端坐在小草墩子上,眯起眼睛,微微仰着脸,双手不停地掐着辫子。
  
  十五年前(1997年),爷爷因患肺癌而过早辞世。而同是这一年,我和妻离开了家乡,开始了在城市打拼的生活。
  
  此后,我很少回家。只在过年的时候,我才能回家呆上一两天。每次去看奶奶,她还是保持着天天掐辫子的习惯。只是小屋里的麦秆捆明显比以前少了。
  
  事情远不止如此。又一年春节,我再次去看她时,发现她的小屋里只剩下了两捆麦秆。而且那两捆放在屋角的麦秆明显地比以前短了许多,且其中的莛子有的粗有的细,很不匀称。“你奶奶得了肠道病,很厉害,解大手很不方便,需要……”回家后,父亲对我说。
  
  祸不单行,几年之后,耳朵一直不很好的奶奶,不幸丧失了全部听力。而更为糟糕的是,不久,她的双眼也全部失明了。
  
  奶奶从此生活在了一个既没有声音,也没有光亮的世界里。
  
  而我,此时,为了生计,却漂泊得更远。
  
  一个既没有声音也没有光亮的世界,该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我有时会这样想。但是,大多时候,我都无暇细细去想。
  
  城市,总是以一种太眩目的光芒刺得自己睁不开眼睛。霓虹闪烁的街头,或许,自己早已迷失了方向。
  
  去年春节,给父亲打电话时,我又问及奶奶的情况。电话那头,父亲长长地叹了口气:“唉,你奶奶现在糊涂得一天比一天厉害,成天价大声吵闹。脑子不管用啦。看来……”
  
  去年七月初(奶奶去世的三个月前),趁学校放暑假,我匆忙回了一趟老家。
  
  在我家的院子里,我再次见到了奶奶。
  
  浓郁的梧桐树荫下,枯瘦如柴的奶奶一如先前我无数次看到的那样,正神态安详地坐在一个小椅子上,微微地仰着脸,——秃秃的拇指正紧紧地捏了几支粗黄的麦莛子,慢慢慢慢——非常吃力地掐着……
  
  “你奶奶天天吵着要掐辫子。——只在掐辫子的时候,她才能安静下来,”一旁的母亲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奶奶手中粗黄的莛子“现在都不兴掐辫子了,谁家还种莛子啊……”
  
  午日的几片阳光透过宽大的桐叶的罅隙,洒在奶奶稀疏的花白的头发上,也洒在她枯瘦的手指间那几支微微颤动的莛子上。
  
  午日的几片阳光也投在奶奶身旁那株长得一直不很旺的矮矮的木槿上。此刻,木槿那稀疏的绿叶间正绽放着两三朵小小的花儿。
  
  一阵风过,那几朵形状如小钟似的的紫色花瓣微微颤动起来。
  
  端坐在小椅子上的奶奶,微微地仰着脸,仍在慢慢地掐着手中的辫子。
  
  宛如一座雕塑。
  
  那是一个默默的世界。
  
  呵,这一片世界,值得我用自己一生的时光去读。
  
  2013年4月3日夜写于浙江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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