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石子

女儿卧室的窗台上，放着一个盛菜用的瓷盘，盘里盛满清水，水中静静地摆放着一些奇形怪状各种颜色的小石子。数日来，每每看到这些可爱的小石子，就不能不使我想起故乡，还有故乡那位白发苍苍的张奶奶……
　　今年春节，女儿倩倩是在奶奶家过的。正月初六，我便匆匆踏上北去的客车，回故乡接女儿。
　　到家已是傍晚时分。翌日清晨，天晴气朗，我要和女儿倩倩回城，爸爸妈妈对儿子和孙女恋恋不舍，说：“大正月的，呆一天吧，明个儿再走！”
　　于是，住了下来。
　　第二天凌晨，故乡风雪交加，本来就难行的土路被雪阻住，各种车辆无法通行。回城还得等两天……
　　晚上，我与女儿来到邻居张奶奶家。张奶奶热情地拿出水果，随即又到东屋拿出一袋（方便面袋）小石子，倒在炕上让女儿倩倩挑选。
　　“我得几年回关里，过年再给我小孙女拣。”张奶奶一边说着一边帮女儿倩倩挑选小石子，并连连笑着对女儿倩倩说：“你看这个，是猫儿眼儿，这个，是孙猴子驮蟠桃……”
　　张奶奶的身世故乡王家窑屯人都不太清楚，父辈们只知道张奶奶家在河北省保定农村，是讨饭来到王家窑屯的。当时张爷爷也年轻，一家人可怜张奶奶，便把她收留了下来，后来，她就和张爷爷结婚了。
　　张奶奶每二、三年回趟关里老家，每年给老家写一封信。张奶奶不识字，老家来信都找我为她读，每年的一封回信自然是她口述我执笔，所以，我对张奶奶的身世比屯中的别人要多了解些。
　　张奶奶的儿子双印和一位教师结婚，婚后生了小女孩。双印在去年因病去世，媳妇写来一封信告知，张爷爷没把双印去世的消息告诉张奶奶，又怕张奶奶回关里知道这件事，张爷爷就找人代写了一封信，说是双印写来的，信上写着：
　　
　　想念的妈妈、爸爸：
　　


您们好！
　　


又好长时间没给您们写信了，也不知道您二老身体咋样？
　　


妈妈，明年我就要到国外打工去了，期限是四年，待四年打工回来，儿一定前去东北看望您二老。
　　


您儿媳、孙女身体都好，请不要惦念。
　　


最后，祝二老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此致
　　


敬礼！
　　



































































儿：双印
　　


































































2000年8月8日
　　
　　这次回故乡，张奶奶还拿出这封她“儿子”的来信给我看，问我她儿子双印在外国打工能不能吃苦受罪等。无奈，一向诚实的自己，此刻也不得不对张奶奶进行“善意的欺骗”，张奶奶抬着布满皱纹的笑脸看着我，仔细而耐心地听着我对她的“欺骗”，一时，我内心产生巨大的凄凉与悲哀。
　　女儿倩倩对倒在炕上的那些各种颜色的奇形怪状的小石子爱不释手，逐一捧在手中玩赏。
　　“倩倩，这些小石子你都拿去吧，奶奶这两年不能回关里了，过年夏天我再给我小孙女拣。”张奶奶说着便把倒在炕上的小石子重又装回方便面袋里。
　　回城后，女儿倩倩上楼第一件事就是向她妈妈要一个盛菜用的瓷盘，从自来水中接来清水，放在她卧室的窗台上，把那些精美的小石子一粒一粒地摆放在瓷盘里。
　　这些小石子，是张奶奶雨后在屯中溪流里拣的，每一粒都映着故乡王家窑屯的影子，看到它们就感到自己身临在故乡。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