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拔了重栽(花拔出来重新栽上有什么效果)

重要提醒 端午节3天,寿光人却不能宅在家了 原因竟是
&ld栽树栽到别人地里,拔了重栽
quo;听说没?长娃卖的辣椒苗是假的!”
  
  坐在炕上绣十字绣的穆婆,猛地一哆嗦,手被针狠扎了一下。“假的?谁说的?”她脑袋嗡地炸响,身子前扑抓住面前说话者的胳膊,眼睛圆睁,仿佛要喷出愤怒的火星。稍一犹疑,咚地跳下炕,疾步向自家蔬菜大棚跑去。
  
  四月春暖地醒,长娃拉来一车鲜活水灵的辣椒苗,亮着公鸭嗓子在地头推销,价格比蔬菜公司的便宜三分之一。
  
  穆婆动了心思:穆伯跟随副业队干活脏累不说,工钱还经常拖欠。上年纪的身体,遇着阴天下雨腰腿疼痛不堪。正好镇上大力提倡建设蔬菜基地,优惠贷款让村民搞蔬菜大棚培育,她想让他回家种大棚。在家门口营务生计,她多少也能帮点忙。
  
  穆伯清楚蔬菜大棚的利润,活路也比副业队轻省。但是盖建俩棚的成本在三万元左右,家里的日子捉襟见肘,到哪里去筹备这一笔钱呢?何况亲戚们眼见这等凄惶光景,有钱也不敢借给他呀!唯一能走的路就是贷款。
  
  穆伯一宿未睡,双眼布满血丝,皱纹密布的脸颊凹陷出深深的坑,鬓角染着醒目的银霜。他绝望地仰头望去,碧蓝的天空弥漫着刺目的白光,他的双眼被刺灼得流出血泪,顺着脖子汩汩流淌到衣襟上。
  
  他跑到镇上,围着院墙转圈圈,不知该找谁,更不知谁会管他的这些闲事。可是不如此,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血泪浸透的衣领干结后又硬又难闻,磨砺着他皮驰肉糙的脖颈,他感觉不到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找到人担保贷款,孩子们的学业不能耽误啊!
  
  那个胖胖的中年男人看外星人般上下打量着他:神经有问题吗?不像!他嘴里一直含混不清地念叨着“贷款”、“担保”什么的。来办事吗?也不像!黑瘦的脸上深刻着常年劳作的沧桑,五十,六十,或者七十岁。穿着渍满污垢的中山装,裤子皱皱巴巴吊在小腿,光裸的大脚踏着一双看不出颜色的布鞋。现如今日子好了,凡出门都得讲究一点。
  
  穆伯看见中年男人注视着自己,语无伦次地地讲起他的境遇和困难。讲自己求助无路,接连遭遇的冷言冷语。他说了好久,中年男人听完就倒背双手走了。他一下清醒过来,怎么没给公家人敬一支烟?哩唆讲自己受的白眼干嘛!穆伯懊恼地蹲在地上,大手握成拳头绝望地捶打花白的头颅。
  
  回家后,穆伯打起背包准备继续跟随副业队出发。那个胖胖的男人出现在家门口时,他愣怔一下,脑海快速搜寻一遍,仍然没有想起是谁。胖男人三两步跨进厨房,摸出一只碗,拎起那只早已不保温的旧暖壶,倒满水,一饮而尽。
  
  接下来胖男人告诉他的事,让他有些忘乎所以。胖男人为他担保贷款,让他尽快去办理手续。他忘了谢谢人家,咧着嘴冲人家笑,一个劲地原地转圈,莫名其妙地想嚎叫一番。
  
  穆婆忘了自己已是花甲之龄,奔跑的步子在呼呼作响的风声中连缀成线,大张着嘴喘气犹如濒临死亡的鱼儿。两里地的路程怎么跑了那么久?她后悔啊!不该贪图便宜,建大棚费的那些心血,全毁在长娃的辣椒苗上!
  
  钻进大棚,穆婆收住脚步急切地望去:穆伯逡巡在辣椒垄间,羸弱的身体几乎淹没在长势旺盛的辣椒树间。时而深深弯下腰,花白的头颅伏贴在绿绿的嫩苗上,嘴唇蠕动,似乎在和它们交流什么。有几次,身子摇摇晃晃几欲跌倒。
  
  她张了张嘴,想喊他,忍了忍又咽下去。盯着他孱弱的身影,不敢上前搀扶,同样衰老削瘦的面庞,扑簌簌滚下两行热泪,顺着鼻翼刀刻般的纹路流进嘴里。
  
  儿子出车祸走的那年,穆伯已年过半百,该是儿孙绕膝,安享晚年的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的泪流干了,血汩汩奔涌出来。儿时丧母,中年丧子,他半生经历了世间最撕心裂肺的生离死别。
  
  儿媳妇守寡不到一年,撇下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嫁人了。孩子们正值读书上学的年龄,庄稼苗儿一般喜人,穆伯疼爱的目光被残酷的现实生活灼烧。大孙子幼时发烧留下后遗症,身子行动不利索,脑子时清醒时糊涂。有一次为了邻居一句“你是废物”,喝了农药。抢救过来,心里留了阴影,时刻得人看护着。
  
  穆婆留在家,照顾不能上学的大孙子。那个孩子心思重,看见家里的状况时常拿头撞墙。穆婆锁住心底的心酸,一边软言细语安抚他,一边找年轻人讨来做十字绣的活,贴补家用。
  
  穆伯跟随副业队出门打工,没有匠工手艺,做的是小工打杂的重活,不能让他为家里的事分心!
  
  年近七旬的穆伯,挪动着蹒跚的步履,枯瘦粗糙的大手轻轻拂过一畦一畦的辣椒苗,皱纹纵横的脸被痛苦咬噬的变了形。
  
  穆婆忍不住嗫嚅道:“回家吧!”
  
  他回头看一眼她,半响,重重地叹口气,沙哑着嗓子说:“嗯,先吃饭。下午叫上娃娃们,拔了重栽!”
  
  “重栽?再买辣椒苗哪来的钱?”穆婆发急地叫道,布满血丝的双眼鼓出绝望的眼白,身子晃了晃向前栽去。
  
  穆伯慢吞吞挪动着的脚步骤然停止,慌慌地伸出手去扶,无奈穆婆沉重的身子灌满生活的残酷,就那么轰然倒地。
  
  穆伯似乎没反应过来,就跟着颓然倒地。有一瞬间,他扑伏在泥腥味浓烈的土地上,感到解脱舒泰,觉得沉重的身子快要化为泥土,融入大地了。
  
  就此了却残生,摆脱生活交叠不断的苦难,他再不用为孙子们的成长呕心沥血了;他古稀之躯承担的一家六口人用度的重担可以卸下了!他太累了!儿孙绕膝,安享晚年,他闭上眼睛,嘴角呈现一丝笑容。
  
  “爷爷!”
  
  “爷爷!”
  
  “爷爷!”
  
  “老哥!”
  
  孩童清脆的呼叫声夹杂着男人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穆伯如同大梦初醒,挣扎着站起来。孩子们来了啊!还有孩子们呢,他愧疚地流下泪来。
  
  模糊中,他还看见一个胖胖的身影,那个为他担保贷款的男人。
  
  他们向他跑过来,热切地呼唤着他。他咬着牙挺直腰板,回应着他们的牵挂,心里再次坚定“只有拔了重栽”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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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生百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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