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随想

岁
月如梭，转眼又是一年。有人说，男人如酒，甘醇如醴酪，越久越香，可有一天岁月老人喝光瓶中的酒时，即便是酒香再浓，也有消散的一天。过去的回忆、将来的畅想，留给自已的又剩下多少？岁月的天空早已发白，人生的精彩和遗憾宛如落叶纷飞，飘扬在生命的色彩里。又临岁末，儿子说：“爸爸，我又大了一岁”，那种喜悦的心情油然而生，我对儿子说：“孩子，爸爸又老了一岁。”四十多个春秋，第一次有了老的感觉，那种感觉如此陌生又是如此直面人生。也许是第一次真正感到了人生的成熟，在这个时点、这个阶段，有了一种明悟的空灵感。回味起年少时的轻狂，突然觉得好笑，然而细细想来，也许正因为觉得好笑，如今才少了激情、浪漫和冲动，而多了一份责任、理智和取舍，这份年轻也成了风中的痕迹。记忆的窗口一旦打开，便如潮水一般无法遏制。那是一种愧疚，对父母深深的歉意。从我们来到人世间第一天，是谁把我们含辛茹苦哺育成人？是谁在我们失意的时候给了我们最大的勇气？是谁在我们面临抉择时默默祈祷？又是谁在我们生病时无微不至？“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这种自然、朴实，却又如此沉甸的爱，无论时空如何漫长总在心头缠绕。作为子女，我们得到了许多，可付出的又有多少？看到父母日益增多的白发，有没有想到这一生又将用什么来偿还？记得在大画特画里看到过一张照片，一位母亲背了一个三四岁光景的孩子在给另一位小孩擦鞋，那位被擦鞋的小孩坐在一个高大的椅子上，背后站着他穿戴时髦的妈妈。当时，这张照片给我的感觉是如此震撼，心中产生了一种伟大和渺小的感觉，也许时髦的妈妈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然而爱在这里却产生了错位。我想到了朱自清笔下的《背影》，描写了一位平凡而伟大的父亲，勤劳而善良，那不正是千千万万父母的写照吗？每天，我们吃饭时有没有想到父母烧饭的辛苦？一句太随意的语言有没有让父母伤心难过？手里拿到工资时有没有想到给父母添一点温暖？也许很多不经意而错过的事情，留给将来的是许多遗憾。有一首歌叫《一封家信》流传至久，因为那是一种爱，所以经久不息，因为那是一种情，所以声声入耳。有一个回忆，刻骨难忘。那是祖父留给我的一抹微笑，如今祖父已离我而去二十多年了，然而那一抹微笑留给我的思考却成为永恒。祖父一生在乡下度过，难得几回进城，即使是我们全家落户在城里多年，他仍然舍不得离开他那片黄天厚土。记得那一年过年，我们把爷爷接来，这是他第一次到我们新家，也是他唯一一次在城里过的年。正月的一天，祖父翻着日历，一脸专注的神情，突然转过头对我说：“这个是‘初’字吧，今天是不是初三了？”当时我惊讶不已，祖父八十多岁了，小时只在私塾读过几天书，后来缀学一直在家务农，想不到还记得这几个字，他看到我惊异的表情，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微笑，灿烂、温暖，充满着得意、向往和神秘，我无法用真实的语言来形容，这一刻，也许祖父想到了过去，想到了读书，想到了这一生再也不能重温的美好事情，他的眼有点湿润，而我眼眶里已是泪水。祖父的一生，艰辛不已，一位饱经沧桑和坎坷的农民，他也有年轻时候，也曾为人父，然而他把他的爱都留给了下一辈，生活的无奈和艰苦早已让他忘记了幸福，一生都在黑土地上忙碌奔波。只有此刻，他的心情才会如此的激动和不平静，那是对年轻的渴望，也是对人生的遗憾。没住几天，祖父就执意要回去，他享受不了清闲，他的生命已和土地连在一起。第二年，祖父就去世了，然而那一抹微笑却永远珍藏在我心中，直到永远。亲爱的父母，我拿什么奉献给您？您不仅带给我生命，更带给我正直、勤劳、勇敢、坚强乃至无尽的教诲，而我又能送给您什么呢？有人说，爱是不需要偿还的，但一生的愧疚拿什么补偿呢？“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因为有了烦忧，才会觉得人生的成熟；因为多了回忆和思考，才会觉得年轻虽已离去但人生却日益丰满。相关专题：随想 祖父 父母 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