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花开作者潍坊新华中学张开弓
--->我赶到时,那是秋天一个充斥着阳光的下午。奶奶的母亲,我的曾外祖母,终是离开了她已生活了九十年的这个世界。深秋的风是萧瑟的,将人们的意识吹得支离破碎。奶奶的脸上看不出有太多哀伤的表情,作为长女的她走在送葬队伍的前头,后面的人们披麻戴孝,哭声裂肺。如果不是她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或许我也不会感受到她的切肤之痛。我们走过了一段尘土飞扬的砂石路,那阳光洒在土地上显得格外耀眼。奶奶拉着我坐在了路边一块青石板上,看着送葬的人群从我们身边走过。在那个下午,奶奶自言自语一样的向我讲起了过去的故事……“那是1947年的夏天,俺那时刚两岁,国共两军在俺们这块正打得难解难分,八路军将俺家的大宅当做了指挥部,亲戚们早已跑到了青岛那边避难去了,俺爹那时也已经失去音讯一年多了,家里只剩了俺和还年轻的俺娘。因为俺老是哭闹,怕被干部们责备,娘抱着俺来到了离家不远的那片松林,可一走进松林,俺又突然莫名奇妙的哭闹个不停,娘叹着气只好又抱着俺往家走,可就刚转身走了几步,就看见一架画着青天白日旗的飞机呼啸而过,一阵爆炸声中身后的松林转眼变成了火海。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的娘向松林望了望,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紧紧地抱住俺,该是用了她全部力气........”奶奶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和几片枯叶,“俺娘说,俺就是她的全部。”奶奶脸上这时显出了一丝微笑。阳光洒在她脸上,一脸幸福的她那一分钟就像个孩子。( 文章阅读网:www.wenxuefan.com )我们继续前行,来到了一个废弃的碾棚前,墙上早已长满了青苔,奶奶又停下了脚步,默默注视着那盘只剩底盘的碾……“后来,村里土改了,家里的地和浮财都被分了。俺爹仍是一点信也没有,如同人家蒸发一样。年幼的俺和俺娘无依无靠。为了避开成份问题,为了能够活下去,俺娘嫁给了这个村子里一辈子都不会写自己名字的后爹。结婚那天,俺娘偷偷拿出了自己过去的旗袍,那是她唯一藏住没被分掉的东西,它是那么鲜艳美丽,与周围破破烂烂的一切显得是那么的不合拍,她只是摸了摸,那眼里满是不舍可又无可奈何,最后又把它塞在了箱底。”我打断了奶奶问:“那后来旗袍呢?”“后来,俺娘将旗袍改成了夹袄,给了俺姑姑做了嫁妆。”奶奶的讲述还在继续。“后爹很能干可有个头晕病,推不了碾。打俺刚刚高过碾盘时开始,每天天不亮就和俺娘来这推碾,这推碾的事也成了俺这一辈子刻在脑子里的事了。推碾时,俺经常是哈欠连天,俺娘就会给俺背唐诗、宋词,有时候还会背那首:‘生如夏花之绚烂’。 “是泰戈尔的那首么?”我简直不敢相信。奶奶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拉起我的手继续向前走去。村口的那棵歪脖树足有三合抱粗,风吹落枯叶发出声响,奶奶又拉我坐在了树下,从侧面俺看到了奶奶眼中的微微泪光,我猜到,接下来的故事一定非比寻常……“1977年的那年春里,俺娘忽然收到了来自香港的一封信,还是航空信呢,晚上俺娘偷偷把信拿到了村口,就在这树下,俺娘撕开了信,俺在旁边举着蜡烛。这是一封俺爹的来信!多年以后也才知道实际从台湾发来的。爹在信中说,他一直没有成家,为了俺们他还会再等二十年,他说他一定要回来和俺们团聚……看信的俺娘眼泪在脸上哗哗的流,她哭得身体一抖一抖,却没出一点声音,但俺觉得那肯定是俺一辈子见过的最撕心裂肺的痛。打那以后,很久一段时候,俺娘不知道流过了多少泪……。又是10多年过去了,俺爹俺娘终于见面了,俺娘一句:‘你看你头发都全白了’,俺爹早已哭得不成样子。俺娘没有哭,她一直笑着,摸了摸俺爹的脸,安慰着这个哭的像个孩子的六旬多的老人。“咱们都还活着,还能见面,为什么哭呢?”俺娘淡淡地说。俺当时都寻思不明白俺娘的那份沉稳甚至可以说是冷淡。可后来,当俺偶然看到俺娘那些年珍藏的二十几封已经被摸的看不清字迹,但却可以看出曾被眼泪滴透的爹的来信时,俺一下子才寻思过来,俺娘内心承受了太多太多。那天的沉稳,只是为了不让俺爹更难受吧。”听到这,我心中也涌起了一股难言的冲动。那时,下午即将过去了,太阳挂在西边不再耀眼,变得通红一轮,让那云层显得亮闪闪的。我们终于来到了曾外祖母的坟前,送葬的人群已经散去,四下田野空荡荡的,无边无际。我们就静静地站在那。“俺娘老了以后就喜欢坐在村口看着对面的西山,脸上总是笑么和的,她常说夕阳下的西山是世上最美的东西。她叫俺们以后就将她葬在这里,她还会一直和西山在一起……”土地渐渐平静,黑夜也慢慢来临,我掏出了纸笔,写下了那段文字:她相信自己生如夏花之绚烂她相信自己死如秋叶之静美月光洒在路上,像开满了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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