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冬季(大约在冬季原唱)
霜
降一过,天气骤然冷了,让人突然有了冬天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我出生在冬天,使我对冬天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总觉得冬天里的寒冷时时会孕育出一种对温暖的期盼,就像在茫茫黑夜中寻找家的灯光一样。齐秦《大约在冬季》那首歌我就非常喜欢,那留守在冬天里的等候,让沉寂萧杀的冬天有了一丝暖意和生气,就如深埋在雪中春的消息一般,也似在寒风吹彻的雪夜中听闻故人归来的敲门声,让无边的寒夜充满了温情。这样的感觉可能是与我出生的经历有关。母亲说我出生那天也是天刚转冷,在她临产的时候,突然停了电,黑暗中她打碎了一只镶金的漂亮小壶。这只精致的小壶是我那从未谋面的外公在加入国民党空军之后,从美国受训回国带给母亲的礼物。多年后在我们家族成员中我是第一个到台北空军烈士陵园祭拜外公,我觉得冥冥之中就是这个小壶的牵引。我不知道这个打碎的精致小壶和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必然的联系,但那黑暗寒冷中的一声脆响,成为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初伴奏,这个音符让我感到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多么寂静的时候,总有一个生动的回响。这个与生俱来的回响伴随我的生命律动,让我常常喜欢一个人静静聆听来自内心的声音。母亲说那天医生们是点着蜡烛来接生,等我一落地,灯就亮了。走过黑暗遇见光明,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经历,却铭刻在我初始的人生轨迹中,成为冬天里的一个生命传奇。人们都说生命的到来纯属偶然,而我则更是偶然中的偶然。母亲是在哺乳九个月大的姐姐时怀上了我,应该说我来得很不是时候。母亲那年二十出头,初为人母的忙乱已经让她手足无措,而我的不期而至,更让她心烦意乱!于是她背着父亲和外婆,悄悄到医院想借医生之手来阻断我的生命之路。没想到医生一个偶然的决定,让我起死回生。他让已经住院的母亲先回家洗澡,一回到家,引产的事便让外婆知道了,她坚决地阻止了母亲,于是我在外婆的护佑下得以生存。在我出生之后,外婆一直格外地疼爱我,可在她去世之前我却未能见她最后一面,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痛。其实,不止是外婆,从小到大我在至爱亲朋中得到的爱是很多的,在他们眼里我一直是一个乖巧伶俐招人怜爱的小女孩。按理说,家中老二往往是被大人忽视的一个人,而我却让他们投入了更多的关注。或许就是幼年时代母亲给我讲述我的来历时,一种曾经被遗弃的感觉在潜意识中激发了我强烈的生命欲望,生命本能地延展出乖巧和温顺以求大人们的不弃,惟其如此才能有更多的生存空间。这也应该是适者生存这条生命铁律的自然展现吧。冬天是我生命的季节,于是我天然地喜欢冬天。童年夏天的事情我记不清楚,但是冬天里的故事却铭刻在心。小时候,我们家住在在海洋山脉中的一个矿区,那个已经是无路可通了的山旮旯,仿佛已是世界的尽头。大山里头冬天很冷,霜降一过,山顶上就会有白皑皑的积雪,那种米粒似的冻雨每年都有,而漫天的鹅毛大雪也隔三岔五地时有造访。有霜冻的时候,我们会一大早就起来,掀开水缸的盖子,把上面的那层冻结的冰块敲下来吃。这个时候很让人兴奋地是那些挂在屋檐和树枝上的冰凌,和树叶上覆盖着的薄冰。男孩子们喜欢把冰挂敲下来互相投掷,调皮一点的会突然把那些敲断的冰凌塞进年幼伙伴的脖子中,看他被冷得怪叫的样子开心。我和姐姐最喜欢的则是把凝结在各式各样树叶上的薄冰剥下来,一片片形态各异的冰雕叶片晶莹剔透,惹人喜爱,只是这种由大自然雕琢出来的天之杰作瞬间难留,中午气温稍稍回升,它们就无声消融了。冬天里最能刺激人的还是那纷飞的大雪,下大雪的时候,我们会把一只大竹筒从中破开,一分为二,然后绑在脚上当滑雪板。竹筒滑板底部太圆很难站稳,我们常常是在雪地里滑不了几步就摔个四脚朝天。冬天雪地里的趣事固然让人流连忘返,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冬天的夜晚。寒冬的夜里大人不再像平日那样四处忙碌,天太冷做不了什么事情,于是一家人围坐在火盆边谈天说地,这时候母亲会给我们讲故事,读古诗词,围炉夜话的温馨终于把寒冬变成了记忆中悠远的念想。在我居住广州二十年的时间里,这种冬天的感觉一方面是日渐陌生,另一方面却是对它的念想与日俱增。十年前我到马来西亚的时候,那种没有四季流转的灼热,把日子变成了凝结不动的死火,让人感觉不到年轮的滑动,也无法体会到岁月流动带来的心的悸动,我才真切感受到没有冬天的日子该是多么苍白无力。对冬天的念想不由使我常常想起独居桂林的日子。在桂林的那几年,我住北极广场,当时那里还是一片荒凉,冬天凛冽的寒风刮过周边的田野,从门窗的缝隙中钻进屋时,会发出一丝丝尖利的哨音。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烤着炭火,听着门窗外北风呼啸,这时候我总想一年能盼来一个冬天,该是一种多大的幸运。因为冬天到了的时候,春节也快来了,父母和亲人的期盼连同归家的心情熔铸在漫长的冬日里,让冬天成为最有意蕴与思念的季节。很多的故事,好像都和冬季相连;期盼也好相聚也罢,好像大多也是在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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