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铁轨上的爱

青年女人在铁轨上行走
行走在铁轨上
三月早晨,晴朗的天空像一块通透的蓝玻璃。照耀着城南的一幢居民楼,整个城市洋溢着蓬勃的生机。在这幢楼的小区门口,杨征遇到苏小星。当时苏小星正打算走过马路。杨征礼貌地向她打探,是否知道24楼3单元在哪里,他要去拜访一个叫苏昆仑的人。苏小星耐心地指点了一番,杨征还是一头雾水。苏小星笑了。这个小区像迷宫一样,很多在这里住很久的人也会迷路。作为一名导游,苏小星很有职业责任感地决定把他带到苏昆仑面前。她如此热心,也许是因为杨征长得不错,也许是因为她正好认识苏昆仑。这是一个草木飘香的早晨,苏小星的高跟鞋在水泥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春天的一段风笛曲子。她和杨征看起来都心旷神怡。苏小星没注意到,有一辆灰色的吉普车,不远不近地一直跟在后面。苏小星问杨征,你是不是苏昆仑的亲戚?杨征笑笑,不是,我替苏昆仑的一个老朋友给他捎个口信。事实上杨征是便衣警察,灰色吉普车里的两个人是他的同事,他们是去逮捕一个叫苏昆仑的金融诈骗犯。杨征实在不愿在这个单纯得像栀子花的女孩面前,说出苏昆仑是犯人,而他正带着人去逮捕他。杨征跟着苏小星拐了数不清的弯,终于走进一座砖红色的楼,2楼201室。杨征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苏小星已经敲响了门。门里传出低沉的声音,谁呀?是我,苏小星!门哗然而开。门里是一个50多岁的中等身材男人微笑着,但他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那两个一直跟在后面、已经扮成装修工人的同事冲过来,按住苏昆仑。在杨征给苏昆仑戴手铐的一刹那,苏小星的脸,变得惨白惨白,像冬季里的雪花。苏昆仑,是苏小星的父亲。二苏昆仑交代得很快,而且,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一身。这让杨征很为难,其实他潜在着一种心理,希望苏昆仑为自己辩驳,他不是这桩金融诈骗案的主犯。这样,他就有充足的理由给苏昆仑减轻罪刑。那么,苏小星那张冰冻的脸,就可以融化,他迫切想看到她露出水莲花一样的笑容。他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一刻喜欢上苏小星的,或许是那个早晨,苏小星让他想起他初恋的那个女孩,那一段栀子花般的记忆,总能触动他心里柔软的部分。当杨征冷静下来,发觉这件案子远比他预计的要复杂。苏昆仑除了承认他与案子有关外,什么都不说。他就像一座山,把整桩案件的流线堵住,让事件调查在他这里戛然而止,他是起点,也是终点。事实上杨征有渠道得知主犯另有其人,但他需要证人和证据。一连三天三夜的审讯,案件毫无进展,组里的同事们都心力憔悴,却又无可奈何。那天晚上,杨征从局里疲惫地走出来,一边揉着疼痛的太阳穴,一边掏出车钥匙。伸手去拉车门的一瞬间,他忽然停住。路对面树底下坐着神色黯然的苏小星。杨征走过去,坐在苏小星旁边。三天时间苏小星瘦了一圈,大眼睛无神地望着前面。看来苏昆仑事件对她的打击,比杨征想象的还要严重。杨征绞尽脑汁地安慰苏小星,但不顶事,她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杨征忽然感觉一颗滚热的水珠落在他的手臂上,苏小星哭了。这是一条偏僻的街道,苏小星的眼泪在三月的风中飘落如雨丝,杨征轻轻地把苏小星搂进怀里。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杨征静静地说,不知道是在安慰苏小星,还是在安慰自己。四月初,杨征终于获得一个让他如释重负的资料:那桩牵扯他心的案子,有了新的线索,真正的主犯浮出水面。杨征马不停蹄地安排线人去取证。四月十二日,线人给他带来需要的资料和照片。杨征迫不及待地打开资料袋,看到照片上的人,他感觉眼前金星一冒,猝不及防,胸口像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照片里的人,居然是苏小星!三四月的天空,云朵在城市天际层叠着,像是在酝酿一场暴雨。杨征不停地吸着手上的烟,弥漫的烟雾呛到对面的苏小星,她猛烈地咳嗽。杨征便把烟掐了。他们坐在一个很冷清的小咖啡屋里。前台收银的小女孩闲着无聊,用指甲刀剪手指甲,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单调地响着。杨征终于开口,你和2·15案无关吧?他说出这句话后,看似平静地看着苏小星,其实他紧张地等待一个肯定的答案,他想看见苏小星错愕的眼神,然后惊诧地反问他:“我怎么会和这案子有关?”但是,对他的问题苏小星波澜不惊地承接过来,她的声音在空气里响起:“不,我和2·15有关。”杨征的神经快要崩溃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抽出另一支烟放在嘴上,又拿下来。他第一次有溺水的感觉,觉得窒息。空气像是静止住,那个剪指甲的小女孩似乎也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微妙情绪,忍不住向他们这边瞟了几眼。大概过了3分钟,杨征稳定住情绪,以一个警察的身份询问她参与这桩案子的始末。苏小星略微思考了一下,便从头讲起来。4年前,她大学毕业后,应聘成为一家公司的女董事长秘书。那是一家能源公司,苏小星有很多从公司的账户窃取钱款的机会,在金钱的诱惑下,她冒险行动,在开曼群岛注册了一家离岸公司。为了保护自己,注册人用的是她父亲苏昆仑的名字。一年前,她听到一些风声,便从那家公司辞职,凭着大学时考到的导游证,应聘到一家小旅行社做导游,而开曼群岛的公司一直以她父亲的名义运营着。苏小星静静地说,那个三月的早晨,杨征骗过了她,她竟然亲自带着警察去逮捕父亲。她对不起父亲,巨大的罪恶感让她万分痛苦,所以她决定站出来,澄清一切,还给父亲一个清白。一切都似乎水落石出,苏小星就是这桩巨额案件的始作俑者。可是,杨征给自己找种种借口,拖延着不发逮捕令,他需要一个心理的缓冲期,或者,在潜意识里他希望苏小星逃到国外。但在四月末的一个雨天,苏小星来投案自首。当杨征给她戴手铐时,苏小星冷静得像一块石头,杨征感到无比心痛,却又无能为力。四苏小星的案子如果证据确凿,她将被判有期徒刑十五年。十五年,一个女孩子年华里最好的十五年,将在监狱的高墙内像烟花一样殒灭,杨征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一件事。焦灼地度过了一个星期,他做出一个违背他职业素养的决定,杨征以调查细节的名义,将苏小星从看守所提出来,开车载着她来到火车站。他将买好的车票递给她,可是苏小星摇头不接。僵持了一会儿,杨征终于放弃。他们沿着铁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偶尔有火车开过去,巨大的气流将铁路两侧的麦田吹成连绵不断的绿色海洋。走在五月的风里,杨征的心情既复杂又沉重,他觉得这几天自己像是一个思绪紊乱的高烧病人,盲目而冲动,直到苏小星拒绝车票的那一刻,才渐渐恢复了理智,这是一个法制社会,自己在干什么?这样的做法既是害苏小星也是害自己。他想他是从骨子里爱上了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苏小星的心情似乎很好,她一路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像是在快乐地郊游。他们走累了,坐在铁路边的石头上。苏小星给他讲了一个巧合故事:1995年8月,英国埃塞克斯市的利莎·波特和母亲一起走过铁路的道口,利莎的父亲11年前正是在这个道口被一辆路过的火车轧死,因此利莎的母亲拒绝穿过这条铁路。利莎认为要消除母亲的恐惧心理,自己就应该先穿过铁路。于是她向铁路走去,然而就在此时,一辆列车突然开过,将利莎撞死。苏小星讲完,笑着问杨征是不是觉得很离奇?杨征已经听得呆怔住了,他怎么跟苏小星说呢,他初恋的女朋友,就是在一次和他吵架后,跑上铁路,被火车撞死,这么多年,杨征一直活在愧疚和自责里,直到遇到苏小星,他以为她会给他一个赎救爱情的机会,然而,这个女孩身上却背负着这么一件巨大的案子,这是他的一个劫。忽然,苏小星把头靠在杨征的肩上,无比信赖地对他微笑一下,很像杨征第一次遇到她的那个早晨。在这一刻,杨征做了个决定,他要等她十五年。那天晚上,他们住在铁路边的一个小旅店里。时间很晚了,苏小星不回房间,故意暧昧地看着杨征,杨征有一刹那的心动,但他克制住,把苏小星赶回她的房间。第二天早上,杨征去敲苏小星的门,喊她去吃早餐。那个看起来很八卦的老板娘跑过来告诉他,苏小星一大早就出去了。杨征忽然觉得有些事情发生了。没错,一会他接到铁路警察打来的电话。在他们昨天走的那个铁路上,苏小星被火车撞死。他们从她手机里找到的唯一联系人,就是杨征。五一年后,杨征到另一座城市出差。苏昆仑在这座城市的一所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一年前苏昆仑在苏小星撞车事件上受到巨大打击,出现了精神问题。杨征在离开这里的前一天去看他。苏昆仑衰老了很多,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他说出一个天大秘密:苏小星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当年苏小星做秘书的那个女董事长,是个很有来头的女人。那女人要在开曼群岛注册公司。为了保护自己,她找到了苏昆仑,那女人掌握着他的一个违法资料。于是,苏昆仑被迫做了那女人新注册公司的法人代表。所以,这桩案子的真正主犯,是那个女董事长。但是为了救苏昆仑,苏小星却把罪全揽在身上,然后,她用自己的生命,对苏昆仑的养育之情做了个了结

行走在60 的铁轨之间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