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雪花这一种(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雪花这一种情感)
人
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雪花这一种
窗外,雪浓风紧,漫天飞雪已经将夜铺成了一层厚厚的冰凉。
我坐在教室里正安静的书写着什么。突然,心口有股刺骨的疼痛刺激着我的大脑。趴在桌子上慢慢的缓了过来。彼时,爸爸正被一群人焦急的推往手术室。
他被诊断为脑出血,需马上签字手术,手术前,医生交代:“出血量太大,送来的不及时,病人此时已经没有瞳仁了,要么在这次手术中永远醒不过来,要么变成植物人或半身不遂,没有成为正常人的可能,你们做好思想准备。”医生说完后,奶奶一下子昏了过去,妈妈也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姨紧紧地拽住医生的衣角,用颤抖的声音哀求到:“医生,他不可以死,他的家里全靠他来支撑,你一定一定要救活他!”医生焦急的说:“不要浪费时间了,他的时间耗不起,你们放心,我们会尽力的。”大家都在静静的等候着,妈妈缓过来后,不哭不闹,不言不语,只是不停的签字,缴费,签字,缴费。忙完后,妈妈呆坐在一旁,身边的人都在安慰她。终于,妈妈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而这几个小时对于他们来说足足有几个世纪那么长,那么长。
手术后,爸爸成了半身不遂,被转到重症病房,并且昏迷不醒,只能在身体中输入营养液。两天后,爸爸醒了过来,妈妈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眼中开始有了血色,可爸爸居然问妈妈:“你是谁啊?”并且一开口说话就嘴歪眼斜的,还吐字不清。妈妈不知道如何是好。看到奶奶时,爸爸来了一句:“大娘,你是来看我的吗?”奶奶的眼泪一下子决堤了,爸爸还一脸茫然。渐渐的,大家都接受了这个事实,一个星期后,爸爸突然提及我的名字,问起奶奶:“妈,彤彤和帅帅什么时候来看我。”没错,爸爸恢复了意识,记起来了所有的人。
终于熬到了星期五回家的日子,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我在校外四下寻找爸爸的摩托车,却怎么也找不到。当时我感到手足无措。然后看到了舅舅的身影,我飞奔过去,问他:“我爸呢,他怎么没来接我?”舅舅说:“你爸生了点小病,在医院呢,这两天,你自己在家学习啊。”我点了点头,心里却总不舒坦。
流淌的夜色,一如既往的深沉,窗外又飘起了断断续续的雪花。即使身穿羽绒服,也感觉有刺骨的寒意渗入我的体内。不知为何,眼角涩涩的,有两行清泪滑下来,流进我的嘴里,咸咸的。终于,我开始不停的哽咽哭泣,最后,泪如雨下,即使不明原因。
随后,奶奶和一些人进来了,看见我在哭泣,以为我已经知道了爸爸的事情,便什么都说了出来。听到她说的,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眼泪不由自主的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感觉自己闷的透不过气来,然后放声大哭。周边的人都安慰起我来,我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奶奶一句话也没说走到院子里,回来时分明看到她眼圈红红的……月光如水皎洁却散发着悲凉,薄薄的雪反射着月的光辉,似是银雪微耀,而我却躺在床上难以入睡。突然门被推开,我一个机灵,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妈妈轻轻的走到我身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然后翻箱倒柜,拿了一张银行卡走了出去。我的心里百味杂陈。就想找奶奶聊聊天,她给我讲起爸爸的情况,其实我已经知道大概了,可当她说起时,我的心却还那样痛,泪水夺眶而出。就这样我和奶奶流着眼泪看着喜剧影片,可我却不知道影片的笑点在哪里。
到该上学时,我也没能见上爸爸一面。坐在干净明亮的教室里,手托着腮帮,笔尖已触破了那白纸,我盯着窗外,在纸上无规则的乱画。窗外的风悄然溜进室内,那串紫风铃便开始轻敲我的心灵。从小我就怕我的爸爸,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每每和他说话时,总是他问一句我答一句。我要什么他买什么,但我一般也不向他要什么。同龄人都很羡慕我,而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我从没向他撒过娇,自我记事起,他也从没抱过我。小时候,语文考了全班第一,我感觉对不对他说都没有多大的意义,他也不会表扬我什么。那天下午,同学来找我玩,见到我爸爸说:“叔叔,这次考试,你女儿语文可拿第一呢。”他回过头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我当时真的有点小激动,虽然知道他不会表扬我什么,可还是忍不住的期待,期待他能温柔的说一句:“是吗?我女儿可真棒!”可他就真的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我对自己说:“你已经习惯了不是吗?”第二天早上,我起床时,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漂亮的发卡和十元钱。我立马就戴在了头上,拿着镜子照了半天,感觉自己突然漂亮了。吃饭时,感觉爸爸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勾起了嘴角。我不以为然,对着妈妈高兴的说:“妈,谢谢你的发卡和零用钱,这个发卡太漂亮了,你太好了。”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之情。妈妈却看着我说:“那不是我送你的,是你爸今天早上起了个大早去集市上特意给你选的,钱也是他的,说是你语文得了第一,奖励你的。”我当时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小心翼翼的看了爸爸一眼,看见他还是以前那样面无表情,但我还是不自觉的抚摸着头上的发卡,轻轻地笑了,此时的我竟感觉比得到这个发卡还开心。原来我要的不是发卡,要的是爸爸对我的爱。
小的时候,他总爱从外面给我带回来一些稀奇古怪,我从没见过的东西和一些漂亮的衣服。他给我买上档次的自动笔,全自动的订书机,甚至在我一年级时就给我买了一套圆规,当时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只把它当玩具来玩。再大点,看到别人都穿牛仔裤,我很羡慕,没想到爸爸回来时给我买了一条,当时我高兴了好久。还有一个外套,因为在当时看起来太漂亮,我只走亲戚穿,平常不舍得穿,一直放在柜子里,再翻出来时已经被老鼠咬了。第二天,我竟然又看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
过往一幕幕,记忆一串串,原来我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那么多;原来他对我不是漠不关心,而是爱的深沉;原来听到他出事的那一刻,我是那么的害怕,害怕他逃离我的世界,远离我的生活;原来我那么那么的爱他。
夕阳已落,还未消失的晚霞将天空装点的异常明媚。不一会,天色就阴暗下来,夹杂着细碎的雪花,我缓缓的迈动沉重的步伐,轻轻推开病房的门,所有的人都将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而我的心情却异常平静,我看到躺在病床上瘦削的爸爸他的头发已经没有了,身上还扎着一些管子,看到这些,我突然感到很安心,我看着爸爸轻轻地笑了,而他也看着我笑了。
我缓缓地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地握住他冰凉的手掌,即使他的这条手臂已经失去了知觉,但我还是相信它能感觉到我的温度。我们的感情似乎更亲近了些,一向不善表达的爸爸开始对我亲昵起来,没有了往日的威严,而我亦如此开始和他说说笑笑,给他讲学校的趣事。我看到天空出现一道彩色的虹,至此后再无寒冬。
或许我们都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和世事无常,都懂得了珍惜,而我永远记得,这个病床上的老少年,不着痕迹地爱着我,我亦如此。尽管他口歪眼斜,但有我在;尽管他左半身没有知觉,无法动弹但有我在;尽管他褪去了往日的光芒,多了一些沧桑,但有我在。我知道,不管他变成什么模样,他对我的爱,没有期限,我对他的爱,永无止境。于我而言,他能活着已是上天对我最大的眷顾。而今年冬天的雪,迷的究竟是谁的眼?
茫茫人海,芸芸众生,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我的幸福就是生活点滴的汇聚,家人吵吵闹闹的爱。世上有些事情,当我们还太年轻时,无法懂得也不去珍惜,当我们懂得的时候已不再年轻,有些东西可以弥补,逝去的亲情永远无法弥补。而我想对老爸说:“你是我值得一辈子观望的烟火,即使天崩地裂也要陪你到地狱猖獗。我期待某一天,能拉着你的手,一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你一直素发黑眸,对我笑语温柔,陪我一同看细水长流。”
李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