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吻

爸
爸出差了，妈妈也走了——回了娘家。雯雯一个人在家，感觉很安静。她朝梳妆镜扮了个鬼脸自语：不知哪一天，就变成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了！放下电话耳机，闪着水蛇腰肢，又拿起电话耳机，约了一个小伙子，又约了一个小伙子，决定作出抉择。


在厨房忙了一阵，想着从今往后，将给他们中间的一位，做一辈子饭菜，觉得脸颊发烧，又感到心里一惊。都两年了，也该拿主意，作出抉择了，不然长期这样脚踩两只船，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翻船呢？


刘成和徐明，一前一后来了。他俩分明觉察出了雯雯的心思，一见面就笑说：莫不是叫我们来决斗吧？


雯雯笑而不答，给客厅的餐桌上，立了一瓶红酒，又进厨房端来一碟切红肠、一碟薏米炒海参、一碟西红柿汁烧菜花、一碟麻辣莲花菜，外加一盘比萨饼。


两个客人都落落大方，落座之后，就开红酒，尝了尝佐酒的小菜，一声干，就喝将起来。才喝了两杯，雯雯就说开了酒话，她问道：实话实说吧，你们此时此刻，最想做的，是什么事？话一出口，自己先吃了一惊。


徐明说：说心里话？


雯雯镇定地说：当然。


刘成也不甘寂寞，问道：那就实话实说了？


雯雯羞红了脸颊：说吧。


结果，两个男友，说的都是：吻你。


这个很简单，不就是一个吻吗？雯雯要醉了，却接着笑说，不就是一个吻吗，先消消酒气吧，伸出兰花指，一人递给了一块箭牌口香糖。一女二男都嚼口香糖，想象着丘比特之箭。雯雯吹了个气泡，记起了一件事，咬了一口比萨饼，诡秘一笑说：


前天去医院，我做了个体检，情况不妙。


刘成在空中停住筷子，直看着她。徐明也在空中停住筷子，直看着她。


雯雯说：看了体检结果，我简直要自杀了。


徐明捏着筷子，瞪大了眼睛。刘成放下筷子，也瞪大了眼睛。


我也实话实说吧，雯雯说，不过，你两得发誓，要给我保密。


徐明放下筷子，手捂左胸，点了点头。刘成挺着胸说：守口如瓶，说到做到。


雯雯就说出了自己得的病。说完又抿了酒说：医生让我住院治疗，既然患上了绝症 ，还浪费什么时间，我拒绝住院，只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冲刺幸福，了却心愿，无怨无悔地离开这个世界。她霍霍的目光，紧紧盯着徐明和刘成，长睫毛下的黑眼珠，挺得平平的，仿佛藏着一个深沉的海。闪烁的意思分明是：你们还吻吧，谁先来呀？


徐明压根儿不信雯雯的话，他离开座位，站了起来，走到雯雯面前，剑眉下的一双眼睛，直视着雯雯的红唇 ，坚定的眼神没有一丝犹豫，意思在说：我们开始吧。雯雯说：你可要考虑好啊，别吃后悔药。徐明说：我死而无悔。这时，刘成黑眉紧皱，端坐着说：雯雯，你应该复查下，如果是误诊呢？既使确诊了，也应抓紧治疗，哪怕有一线希望，也要有百倍的努力。雯雯问：你不要吻了？刘成夹了一块红肠，又放下答：要。


雯雯眼睫下扫，眨了眨眼，妩媚的脸颊依然挺得平平的，端起高角酒杯说：咱们干了吧。神情庄重而严肃，不像是开玩笑。三只高脚杯聚集一起，碰了，徐明一饮而干，高捏起酒杯倒置三秒。刘成缓缓干完酒，看着雯雯，只见她浅浅抿着又抿着，绛红色汁液见了底，将空杯立桌上后，任千般滋味在胸中翻腾，向两位好友道出了那件事。


患白血病的不是雯雯，而是她的一位同学。雯雯去体检，得知了消息，进住院部看了她。她泪流满面，向雯雯畅开心扉，吐露了一个深藏在心底的遗憾：我连初吻都没有过呀！雯雯说：她和我同龄，也二十二岁了，我真期盼在她弥留之际，能有人弥补她的遗憾。


徐明吁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很理性地说：雯雯你的同情是值得理解的，但是，初吻却是忠贞的，而且是属于亲爱者之间的，是无可替代的。雯雯边吃边说：也许我的期盼，是滑稽可笑的，但确实是真实的想法。起码，她应该得到一个男子的温存照顾。刘成吃了一块菜花说：我们可以去医院，看看她。


临去医院那会儿，徐明却在电话里说实在有事，不能来。


刘成和雯雯进了病房，走近她的病床，面对雪白的被子里露出的苍白的脸，刘成却愣住了。原来她不是别人，竟是三年前，无情甩了自己的姑娘米秀霞。她满脸憔悴、几无血色，分明也认出了他，极力向外耸动着身子。雯雯说：快躺好，别动啦。刘成连忙掩饰表情，装作不认识，符合着说：躺好，别动，迅即进入陪护角色，给她放好并垫了枕头，看她嘴唇干裂，找水欲喂她。雯雯见状，仔细作了一番交代，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才望着倒退着，独自离开了医院。


米秀霞是在刘成的陪伴与悉心照料下，含着幸福的微笑离开这个世界的。在最后的弥留之际，她曾用微弱却轻清的口气对刘成说：想当初，我是因为年轻幼稚，不知天高地厚，才错过了和你的姻缘。刘成拉下窗帘说，过去的事，不提了。低下头要吻她，被闭眼伸手推开了，米秀霞又睁开眼睛偏起头说：留给雯雯吧，她是爱你的。


后来，徐明以刘成用情不专，移情米秀霞为口实，要雯雯接受热吻，并且说：我们的吻，是经住了考验的，是纯洁的。雯雯是在桂花树下婉拒徐明的，她一抿芳唇，像品味甜蜜滋味似的说：这一圣地，不属于你，只属于真正懂得人际感情的人的，因为只有那样的人，才懂得爱情。徐明紧盯住雯雯，以一种我得不到，也绝不能让刘成得到她的口吻说：雯雯，你可是大家闺秀，不能给爸爸妈妈脸上抹黑。雯雯说：徐明，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想得过多，管的太宽了吗？说完，窈窕地忽闪着裙裾里的水蛇腰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