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米白色塔夫绸(120支塔夫绸)
凯
那年16岁,很幸运地被一家大商店招为学徒,在女性用品专柜干活儿。他的手接触过千姿百态的绸料。 女性在凯心中仍是一个谜,她们就像新闻影片中的画面一样,来去匆匆,一晃而过。她们来到商店,用手试试绸料的手感,付款,离开,这些对于凯来说,宛如虚幻的梦境一般,在醒来后的记忆中只残存那么一丁点儿。 一有空闲,凯就望着商店的天窗,从那儿可以看见一方小小的天,一只鸟儿忽地掠过阴郁的天空,恰在此时,一位女顾客走了进来。 她来到柜台边,凯正卷着一捆料子。他问这位女顾客是否要买某种特定的料子。 “对,非常特殊的。” 很好听的女中音,他打量着这位顾客,她年轻,有一张活泼可爱的脸庞,双眼闪烁着探询的目光,小嘴像一朵含苞待放、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我要一种做裙子的绸子,每走一步它都能发出响声。” “那您最好买塔夫绸,”富有经验的凯建议道,“我们进了许多五光十色、艳丽多彩的塔夫绸。颜色也要很特别吗?” “颜色倒无所谓,只要能听到响声就行。” 这可就别出心裁了,凯仍很有礼貌地说:“您放心吧,能发出响声,这正是塔夫绸的特点。” 凯依照她的意思把一些绸料展开给她看,她放下手套,轻轻抚摸着,还把整幅的料子披在身上比试着,并来回地走动。 凯把一幅塔夫绸像一件拖地长裙般放在她身后。 “能听见声音吗?”她问凯。 “嗯,”凯肯定地回答道,“听起来非常清晰。” 她买了十米,付款后就离开了商店。凯目送着她离去。忽然,他感到商店里变得空荡荡的,连天窗的上空也不见鸟儿的踪迹,那一小块天竟是那么空旷了。那些沉默的丝绸包围着他,五光十色却死气沉沉。 “快去追那位女士。”旁边的一位女售货员对凯说,“她把手套忘在这儿了。” 凯抓起那副兽皮手套,赶忙冲到热闹的大街上。那位女顾客正慢慢地走在前边。“对不起,这是您的手套。”凯上前彬彬有礼地说。 “您真是太好了,”她看见他的面颊因跑步而变得红扑扑的,眼睛在冬日的寒风中闪着光。 凯情不自禁地问:“您是否可以告诉我,您为何偏偏要买那种有响声的料子?——请原谅我的冒昧。” “这是用来做结婚礼服的。”她答道,“我的未婚夫是一个盲人,他虽然看不见我穿着这件礼服,但可以听见。这样他就会知道,我永远在他的身旁。” 街上的人来来往往,没人留意这两个人。 “我不相信。”凯说,“您的未婚夫不可能是盲人。” “他在战争中失去了双眼。对这个可爱的世界,他珍藏着美好的回忆,但他从未见过我。” “他看中了您,他不会是瞎子。”凯依旧喃喃地重复着。 随后,凯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她目送着他远去。在她的双眸中闪烁着她心爱的人永远看不见的亮光——在这几秒钟,是为这个年轻人发出的,那是一个阴冷的冬日,天空灰蒙蒙的。她却想,当她一步步缓缓地穿过教堂时,他一定能听到婚礼长裙发出的响声。对一位盲人来说,生命之光不就在那的声响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