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爹，傻娘

我
的少年时期是在东躲西藏中渡过的，所谓的东躲西藏不是被生活所迫，也不是家人的无奈，一切都是我的心理暗示。家里有个傻娘，在玩伴面前怎么都抬不起来头，别人低了一头。 现在想来，当时自己的无知，和对母亲的愧疚油然而生。 母亲在嫁给父亲前就已经是傻傻的状态了。在70年代，我们当地是不允许结婚的双方见面的。父亲是个瘸子，之前有过一次婚姻，那段婚姻是因为女方生不下孩子，女方的父母劝她离开我的父亲。后来，他们离婚了。我的父亲经人介绍和我的母亲结婚了。结婚前，父亲是知道母亲这样的状态的。但是父亲为了奶奶还是接受了。农村孩子，又是瘸子，又离婚了一次，基本上很难在找到对象了。父亲是个孝子。他不想奶奶伤心，结婚时，父亲还是给母亲大办了一场“隆重的婚礼”。母亲家也置办了三大件。缝纫机，收音机，自行车。 爱情总是让人迷恋，而婚姻则是爱情的坟墓，那没有经历爱情的婚姻呢？我可以想到当时父亲的心情，父亲是裁缝老师，由于性格乖巧，很得他的学生们喜爱，有一个他的女学生对他是爱怜有佳。父亲萌生了出走的心理，当时大姐已经一岁多了。加上年迈的老母亲，父亲在“走的前一晚”萌生了退意。他舍不得，舍不得大姐，更多的是舍不得奶奶。那个抚养他长大的老人。父亲每每给我们讲到这里时总是情不自禁的叹息，他觉得当年他的行径对不起奶奶。奶奶早已作古，母亲还健在。母亲，刚来到我家时，是什么都不会做，她不帮你做事还好，越帮反而越忙。她会把纺的布打结，会把你做的面条熬成面糊，会把栽的辣椒当成杂草除掉，会把丢掉的垃圾捡回来放回原处，会整夜不睡的去认针。 但母亲却成功的骗了一群的正常人，在我二姐还没出生的那年，母亲在姥姥家养胎，那年计划生育开始实施，村长带着人拉着板车去姥姥家要人，让母亲去流产。母亲犟不过他们只好跟着他们回了。但路上，母亲说她做不惯板车，要下来走。村长不以为然的答应了。他们在前面走。母亲步履缓慢，在后面踱步而走。等大家没影了，母亲绕小道走向了去我一个表姑的家的路。后来他们发现时，找了好久也没有 找到母亲的踪影。这件事就不了了之。母亲在姑姑家顺利的产下了二姐。二姐每次和我说这事的时候，我总会说二姐你是捡回来的。你命大。最要谢谢的是我们的母亲。没有她的聪明，你不可能站在这里和我们说笑。 母亲是在村里人指责中渡过半生的，每每，有人在学校因为嘲笑我有个傻娘使，哥哥都会用他的拳头把人打个底朝天。后来的事，可想而知了，每次叫家长，父亲都是不断的像校长求情，校长是隔壁村的，但是，辈分比我父亲低了一辈。每次他总是会说：“叔啊，不行，就别让孩子上学了，好好在家里照顾俺婶吧”。虽然那时，我年龄还小，但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我就哇一下哭了。我跪在地上求父亲，让我上学。说：“爸爸，我以后躲着他们走，你不要赶我回家，我要上学，我将来一定要找最好的医生把母亲治好”。校长听了这才同意。 现在我们长大了，每次回家，母亲突显苍老了好多。父亲还是和过去一样，每天都要在外面做过，养家。母亲就在家里洗衣做饭。父亲不让母亲下地干农活，不是怕她做的不好，而是怕被别人欺负。因为，在过去那个集体公分的年代里，我们家没少被隔壁的堂兄弟家欺负，他们不是拿我家的蒜鸠子，就是把我家的帛器换成他们的旧的。每次父亲都忍气吞声的求他们，才换换回来。这事不能怪父亲，他们人多，每家都是四个儿子，我家里只有父亲一个。在我们那里，家里儿子多的就是霸王，他们横行乡里。父亲为了保全这个家，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每次我看到父亲一瘸一拐的背影总是禁不住流泪。 现在生活好了，父亲的年轻时学会了很多手艺，他会淘豆芽，会打井，会扎造子，会裁缝，成了远近文明的手艺人。但是，母亲帮不了他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家里老实待着，为他洗衣做饭。父亲也不埋怨世事的不公，他淳淳教导我们。好人会有好报的，你奶奶积了一辈子福，就是希望你们能有出息。现在你们都健康的长大了。在他看来就是最大的福分。那年他52岁，我15岁，初中毕业。我们家里，就我上到完了初中，到录取通知书送到家里时，父亲对我说，小凡，你自己选择，你要想继续上，我会支持你的。我眼睛湿润了。但是有些话至今没有对他说出，我想对他说，“我就会拖你的后腿”。虽然后来我选择了继续读书，姐姐们都说咱家要出大学生了。看小凡就是我们家第一个大学生。但是，最后我却让他们失望了。高考的落榜，母亲的重病，把父亲也拖垮了。整个家好像要塌下来了。我至今原谅不了自己的错误，当初自己的骄傲，到最后的落榜。整个经过，我感到无法面对父亲。母亲病好以后，脑子比已经灵活一点了。像父亲说的，不是刚到我家来的那个傻媳妇了。做饭不会糊锅了。加水不会加多了。但是父亲的声音却越来越低沉了。他像一头暮年的狮子，在也提不起往日的精神，脸上的年轮更深了。 父亲对担心的就是哥哥的病，哥哥人长的挺白的，但是却得了一种叫白癜风的病，这种病虽然没有大的损害身体的地方，但是长在了嘴角上，影响了美观。哥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父亲怕他到时候找不到对象，就走东家，拜西家的求医问药。跑变了整个地区，中药西药针灸理疗，全部都做了。还是没有治好，执着的父亲没有折服。他找到了当年给他医腿的老郎中，买了很多礼品，让他寻人问偏方。勉强把哥哥嘴上的白癜风给治的变成了红色。勉强看不出了。这才安心给哥哥定了婚事。 侄子的出生，是家里好多年没有的喜事了。满月酒那天，父亲露出了好多年没有笑过的脸，母亲也乐开了怀。在他们看来孙子的诞生是幸福真的开始了。 现在，农村的生活好了，父亲还是和过去一样，不停的忙碌着。我每次回家都叮嘱他不要在四处奔波了。该颐养晚年了，但是他却说，忙习惯啦，一闲下来就空的慌。父亲这真是操心了一辈子，辛苦了一辈子，一天安心觉没睡过，一天福没享过。我沉默良久…… 通过这篇文章，祝我的父亲，母亲健康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