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旧事(旧事不提往事不记旧人)

记
旧事

　　夜已深，但是还是有点睡不着，翻看着微博后得知那男孩自杀的消息，看了他的遗书，心中悲痛之余却又心存一丝侥幸。我的父母也曾这样直至他们发现我根本不是好学生的料子。但是，看完那封遗书后，反而觉得更加难以入睡，心中一时间涌上来很多事情，倒不如写点东西记下。

　　我的父亲对我的打骂教育也是街坊四邻之间出了名的，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使用过的工具，小至书本拖鞋，大至钢筋火剪，种类繁多，不胜枚举。打我的理由更是不可描述，似乎我做了什么只要是不和他心意的他就会打我，以至于附近的小朋友的乐趣基本上都是趴我家窗口看我爸打我。更要命的是，小孩子都好面子，我被打完之后，还得转过去抹把脸，拉低裤子遮住红肿的地方。冬天还好，衣服厚，衣服厚倒不是指打了我不疼，而是打了之后可以用衣服遮住，这样小朋友不会看到。我爸也不是傻逼，当然知道衣服厚隔着打不疼了，脱下裤子打，打完你再穿上，要是打得不疼，那有什么作用，不疼不长记性。

　　他会因为各种事情打我这个已经说过了，当然，其中最多的还是因为考试成绩。这个基本上都发生在初中，因为小学看不出来什么竞争，高中学生基本上靠自觉的方面较多，他大概也知道我已经练就一身钢筋铁骨，倒也是减少了对我打骂的次数，不过我觉得最大的原因可能是他老了，打不动了。初中，十二三岁，满腔热血，正处于叛逆期，进网吧，打架，早恋，什么坏干什么，家长老师不让干的事情干得越起劲。想想我被打骂的经历，刚是因为偷偷去网吧被抓就足足有六七次左右，但我还是有点死性不改，后来还是没有戒掉游戏直到前几天。我初中的时候家里住在城西，而学校在城东，大部分同学家也在城东，哦，对，忘了说，我爸爸是初中老师但是不给我带课，自然为了更好的督促我学习，班上的同学他也了解了一番。因为居住的分区，所以我自然是不能像大多数学生那样周五周六打着去同学家写作业的幌子来去网吧了，父母都是教师，所以，问别人问题这种事情也是压根不存在。那我想上网怎么办呢，从初中我就懂得了充分利用时间的重要性，下午五点十分放学，六点半上课，来去途中得半小时，吃饭二十分钟，这样还有半个小时可以玩，当时比较风靡的就是穿越火线和地下城这两款游戏，半个小时还是可以爽一下的，想干就干，就这样我玩了大概一个半月。可是，任我千算万算，我却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爷爷奶奶是个变数，有一下午，我刚进网吧打开电脑准备爽一下的时候，我爷爷就出现了。原来，我进网吧这个事情被我吃完饭出来锻炼的爷爷看的一清二楚。得，挨了一顿暴揍不说，以后我上下学都得有人护送。

　　初二的时候，也是我最堕落的一年，坏事干尽，外加学习成绩下降。我感觉我的初中活的是最无奈的。政工处的人，没有学生犯事基本上就是整天无所事事就负责和来接热水的老师聊聊天。我爸作为政工处的人，我的一举一动自然是都逃不过他的法眼，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那些可敬的老师们就会趁着喝茶的空档和我爸谈话，哈哈，老师嘴上说，没事儿我不会告诉你家长的都他妈是骗人的！初二一年，我打了一年的游击战，因为我爸，我所有的违规活动都只能在地下进行，一被发现，就是一顿皮肉之苦，而被收的小说，mp4都将是战争的导火索，不，这不是战争，这是单方面的屠戮，因为我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我爸还会经常的叫我同桌，班长出去谈谈，问问我的近况，还好那些人都和我关系不错，一般也不会出卖我。初中被打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有些我也记不清了，就挑一件我爸打我打的最狠，也是我记忆最清晰的一件事情说吧。

　　我们学校大扫除是每次上一半的人，然后轮流。有一次，第二天要考试，布置考场需要大扫除，刚好我们换班我不用去，四点就可以走，我心里暗爽，于是就联合了一帮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去了学校附近的网吧。嗯，有经验的朋友大概是可以想到那个画面，就一班十来个人，坐着两排机子开黑打游戏特别有感觉。我爸是政工处的上面也说了，政工处管校风校纪，未成年人不能进网吧，结果大家可以想象，我被从网吧拉出来了，说到这里，我当时最感激的就是我爸没有在网吧发飙揍我，倒是给我留足了面子。回家之后，我爸让我把裤子脱了下来，我刚脱完，我爸直接抄起火剪一下一下的抽在我的腿上，抽了十来下，拿起火剪一看，火剪都弯了，再看我的腿，一道一道的红梁已经有点淤血，我爸还是不够解气，一脚把我踹到门后，让我站在那里，抄起板凳过来砸我的头，当然，他也没敢用力，毕竟是头部。我抓住他还不敢打死我这个弱点，心生一计。当板凳刚好挨住我头的时候，我就势躺倒在了地上，装晕！对，没错，就是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那没办法啊，打的那么狠，我也不能老挨着啊是吧。我爸当时就给吓懵逼了，愣住了两三秒之后，赶紧把我抱到了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按压胸部的，过了一会儿没动静了，我稍微睁开眼偷偷看我爸，我爸在床边抹眼泪（对，这个举动排除了我不是亲生的的可能性）我看的好笑，心想我终于胜利了！一时间没忍住，笑出声了！后面的拳打脚踢的过程在此不做记录，自行体会。然后，罚我跪了半个小时，说了两个小时大道理，写了一千字检讨，这事就暂时过去了。第二天我去了学校，大家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得，肯定被抓的事情全班都知道了，可是，倒霉的并不是我一个人。昨天去网吧的十来个人，集体被我爸抓包，被我们班主任知道了，每人一千字检讨，这以后，都没有人敢和我一起去上网。

　　因为上网而打我是我爸打的最狠的，接下来应该就是属于偷家里钱吧。这个我相信每个男生应该都干过，因为我问了大部分我熟悉的人，基本上都干过。小学门口嘛，大家都懂，那种卖小玩具的小摊子每隔五米就有一个，我爸当然是从来都不支持我买这个的，他自然也是不会给我买，也不会给我钱，可是大家都有，我没有这怎么玩呢？大家都去打卡片了，我没有这得多尴尬啊是吧。（说到这里，我觉得是他们本来对于钱的管理就有问题，我现在和我妈讨论的时候她还是会说，不给你钱你都想办法拿钱买东西了，还敢给你钱？我觉得这种思想本来就是很错误的，理财这种能力是应该从小培养的而不是一味的直接不让孩子接触钱）。那没办法呗，不给钱，不给买，但是，这还难不住我，每天早餐有三块钱，我吃少点，是不是，只吃一块钱好了吧，剩下的钱，就是送给那些小商贩咯。可是，好景不长啊，他们发现了我买的那些小东西，逼问我钱从哪里来的，当时我还没有想到偷家里钱，于是只能老实交代了，省的早餐钱。我也真是佩服我爸妈，就为了不让我有钱买这个，他们牺牲半小时睡觉时间每天起来给我做早饭。得，这回没办法了，直接把我惟一的经济来源也切断了。一天下午，我坐在家里正写作业，突然，我妈的一个包吸引了我的目光，我知道那是我妈放钱的包，打开一看，很多零钱啊，拿一两张应该是不会被发现的吧，于是，拿了一块五，可是暂时还没敢花，装在兜里准备看我妈会不会发现，要是没发现再花，要是发现了就找机会偷偷放进去。 庆幸的是，我妈没发现，今时不同往日，当时一块五还是可以很好的潇洒一下的。可是，小学生的钱最好赚，那些小商贩隔三差五就会从不知道哪里批发来新的玩具，我小时候一度想摸出他们批发货物的来源。既然这样，那一次肯定不行了，我得趁着有机会再来一次。我干了两三次他们都没发现，于是我越来越贪心，越来胆越肥，一块到五块，五块到十块，最后有一次，我拿了二十块，这次被发现了，被发现的不仅仅是偷得钱，还有我买的小玩具藏在一个盒子里也都被发现了，一顿暴揍自然是少不了。大家可能都玩过陀螺，对，我当时也玩啊，我爸就用那陀螺的锯条抽我，被打之后以前的几次作案经过我也都一五一十的交代了，然后我爸就用不知道哪里找来的麻绳，将我的手绑起来，然后花式吊打。我小学也大都是因为这个挨打，还好高中以后倒是对钱上放松了一点，我也就改掉了这个坏毛病。

　　我在上小学以前，幼儿园的时候，也不是特别安分的人，我小时候特别皮，就属于那种在外打架闹事，在内目无尊长的人，我爸自是不可能容忍我的行为，幼儿园的时候打自然也是没少挨。我也很郁闷，和人打架，在外面打输了回去得挨打，打赢了，回去还是要挨打，以至于我在外受伤，吃了亏什么的一般都瞒住不告诉我爸，但这还不是我小时候我爸打我的主要原因。我们那院子里有个喷泉，冬天结冰，大家都去踩冰，然后自然就是谁敢去踩那最薄的地方的冰谁最厉害，大家都爱逞英雄，我自然也不例外。可是当我脚下的冰突然裂开的时候我就彻底从英雄变成了狗熊，当时被保卫科的人（当时住的是学校的家属院）捞出来送到家里去了，我爸先是谢过了人家，然后关上门，直接把我裤子脱了，抽起皮带就往我屁股上抽，那叫一个惨啊，现在我都记忆犹新！就为掉冰窟窿里这事，几乎每年都会打我一次。可是，我生来就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性格。我必须要办法，还别说，办法我还真是想到一个，有一次我去我妈一个朋友家玩，他家就从来不打小孩，我很好奇，为什么不打呢？我问过我妈才知道，他家那个小孩不能哭，一哭的话就会下体肿胀，天呐，我恍然大悟，毕竟亲生的，他打我不可能打出病来，更不可能打死。可是我要怎么办呢，他那是病，我没有，想要和他一样这就很困难了，这可难不住我，苦思冥想之后，有了！我爸一打我，我就尿裤子，这办法可真够绝的，几次过后，我爸真就是给吓住了，爷爷说，莫不是你整天打，给娃吓出毛病来了？后来我爸还带我去检查，医生只说尽量不要打孩子，可能是长期打给孩子吓着了从而形成条件反射了。自那以后，我爸确实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打我，我都活的有点不习惯。 后来我发现这招不行，我妈这人嘴碎，好打麻将，这女人在麻将桌上也是什么事情都说，然后，街坊四邻的儿子们都知道这件事了，我被笑话了好长时间，没办法，不行了呗，我也是要面子的人，一直被人叫“尿裤裆”我自然是受不了的，这个办法也就这样以失败告终。

　　那么我爸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不打我了呢？大概高二以后，当然也不是就不打了，还是会零零碎碎的骂一顿，为什么不打呢，这还得说我和他之间最大的一次冲突。饭桌教育，每个家庭都会有的，一天都在学校，晚上回来还要休息，所以父母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来教育我，一般都会说，你看人家谁谁谁的孩子又是多少名啊之类的。不过说到这里，我爸倒是基本上不会这么说，虽然我也知道他也在暗暗把我和同事家的孩子比较，但是经过几次比较之后，他发现压根就不在一个档次上，也就不这样说了。他只会说我看你一天根本就没有把学习放在心上，根本就不知道努力之类的。我上了高中以后，基本上就不是单方面的被我爸虐杀了，基本上都会还嘴，除非是我不占一点理就是我做错了的情况下。那次，就是最为激烈的一次，我和我爸打起来了。当时正在吃饭，他一直喋喋不休，具体因为什么我也记不清楚了，当时我就实在受不了了，碗一甩，就径直向门口走去，正开门的时候，我爸一把把我揪了回来，我当时气不过，回身就是一拳，我爸愣了一下，冲过来和我扭打在一起，期间还把过来拉我爸的我妈撞在了门槛上，我做完之后我才知道我做错了，我压根没想到我的暴脾气会成这样，我爸什么都没说，就坐在那儿，红着眼睛。我识相的赶紧跪下来道歉，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我爸说以后再也不管我了，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呵呵，我在心里冷笑，你都说过多少次了，还不是这样，有本事你倒是干啊，但是表面还要一副我错了，露出悲痛与忏悔的表情。不过自那以后，我爸确实很少再动手，只是骂几句。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想起我小时候，他每次打我，我都会想，你打吧，等你老了打不动了我一定要报仇雪恨。现在，我比我爸个子高，却是再也不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

　　我爸这个人，怎么说呢，我还是很佩服他。师范美术专业，后来爱上书法，一写就是二十多年，这是我最佩服的一点，能坚持将一件不能称作是娱乐活动的事情干了二十多年，不容易啊。但是，我总结出他为什么写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什么很高的造诣的原因了，他并没有领悟其中精髓，书法，讲求宁静致远，古人云“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我不懂书法，但是我觉得书法写的好的人都有一颗淡泊宁静的心。我爸很淡泊是实话，不争名不求利，这么多年教师该晋的级还是没晋，他就一辈子甘心当他的小教师混混日子。但是他一点都不宁静，容易急躁，即使是现在我上了大学以后我和他说个什么有时候他觉得不对的，立马就大喊大叫。我觉得什么时候他要是能领悟“宁静致远”这四个字，他的水平是可以更上一层楼的。按理说，他是学美术的，思想应该比常人更为先进一些吧，可是我在他身上感受到的只是古板，他的行为和他的气质一点都不相符合。我后来与他的争执主要是思想观念上的不同。我以前和他争吵的原因主要是我想改变他的想法，但是后来在和家族里一个叔父辈的亲戚聊天的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我干嘛非要改变他的想法呢，70后和90后差了二十多年，受的教育，生活环境都不一样，我只需要坚持我的想法和意志就好了，没有必要非把他的想法扭过来。

　　虽然我爸经常打我，但是不得不说，对我还是挺好的，我吃的穿的，确实是没有比别人差过，小时候他还经常带我去公园，去划船去动物园，还在我没有要求的情况下给我买过火车侠的玩具，这些我都是还记得的，并不是和他想的一样只记得他打我骂我，我向来是恩怨分明，嘴上不说心里都是记得的。

　　我爸在冬天的时候让我光脚站在门外，用火剪木棍打我，罚写检讨，罚跪，以各种原因打我，这些都无所谓啦，男人嘛，谁还没个过去，这些事我都不提了。可是在他心里好像还是个坎，他曾很多次说起他一直放不下，他这人就这样，磨叽，可是我不磨叽，我这人干脆，我都放下了，他还记着。真是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也没有和他以为的那样恨他，不就是打了几下吗，又没有打死打残，我也没放在心上。他这人就是这样，小肚鸡肠的，我干一件坏事他能记好久。

　　我曾经以为我上大学以后我就四年都不回家，可以不见我爸，但是现在身处异乡，我才深刻体会到古人所说的“月是故乡明”。他现在也是越活越年轻越来越潇洒了，没人和他争电视我妈说他一个人在家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我倒是感觉我以前拖累的他，郁闷。他总说我没走入社会啥都不知道，可是他一辈子要是不是我出来念书，他连陕西省都没出过，最远就去过西安，这人真的是老在我面前自以为是。一次去无锡，那是和我去参加自主招生的考试，一次来杭州，那是来送我，他现在竟然还要买地图，真是老土，不过也没办法，手机上的导航他也不会用。

　　唉，我这记性看来是遗传我妈了，我妈大大咧咧的，记性不好，我能记住的也差不多就这么多了，就这样吧。

　　哦，今天父亲节，我爸也没啥想要的，就想盼我好，我知道。我昨天看了那个学弟自杀的心里很不舒服，那就写这个。您放心，您儿子很坚强，是啊，我的朋友都好奇你那样打我我竟然还完完整整的活下来了，你看到了就忘了以前打我的事情吧，我对你现在没有丝毫的恨意，只是感激，还有，学会淡定，不然毛笔字你写多少年也就那样了，（这句话是建议，不要说我不懂），哎呀，我说不说是我的事，你改不改就是你的事了啊，千万不要为这在有仇恨，你不想改就算了，反正我习惯了，要是你不粗喉咙大嗓子的喊我可能还有点不习惯呢。

　　还是祝你身体健康，万事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