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中人

绿野深处栖息着许多村庄，依山傍水的农家小院散发着迷人的慵懒气息，闲散的农人享受着无与伦比的安享和沁人心脾的清新空气，几亩薄田，几株繁花，农人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生活，烦恼似乎不太乐意眷顾这些大自然的儿女，他们的忧虑无非是不作美的天公和破坏庄稼的害虫，也许这里是怡养天年的好去处，是至多文人雅士的世外桃源。

如果我不曾结识老赵，我一定还会喜爱哪里的静谧空气，而并非那里的串串孤寂身影。

老赵是众多农夫中的一个，他有着在平常不过的脸，唯一装饰面容的是一条条粗俗蛮横的皱纹，狰狞着向旁人示威，他的年纪和他种的树一般大了，树犹发的蓬勃，而老赵却一日比一日苍老。他有三个儿子，却都去了离家万里的大城市，只为了在这不平等的世间寻求点回报，因为贫瘠的土地并不能给予它的子女更多，老赵一人独守他的屋，老伴的过早离世已让他在这尘世中孤独的行走了十几载。我或许知道老赵脸上刻的并不是皱纹，是他所有的欲言又止、所有没人倾听的苦肠。

由于常年的无人交谈老赵开始变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他时常一个人坐在石埂上抽老式烟，一杆又一杆，烟雾挑逗着他的所有神经，他的目光透过烟雾望向远方，我并不清楚他望到了什么，我看到他坐在哪里许久都不曾动弹一下，也许他是怕他一动远处的风景便会消逝了似的，夕阳蜷在他的脚边，一寸又一寸的蔓延开去，红透了老赵背后的山，也红透了老赵并不清澈的眼。

老赵的友人是两对年迈的夫妇，他们经常在耕作时碰面，互相招呼一下便又匆匆埋下了脸，忙着各自手头的事务。老赵很少与他们说话，因为他的孤独创造了他的自卑和自尊，他不想看到别人相濡以沫的浓浓情意，然后回到家面对黑白照片发愣， 老赵时常会去山里转悠，偶的寻框菌类填补一下贫瘠的餐桌，偶的伐棵枯树添亮柴火。但更多时候还是坐在夕阳落山的田埂上抽一袋烟，四处张望。

老赵一望便望了五载，他孤独了五个春夏秋冬，所有的风霜一起压得皱纹更深了，终于在一个昏黄的傍晚，老赵笑出了声，因为他的等待到了尽头，儿媳回家了，这比什么都让他感到欢喜。他借着昏暗的光收拾着屋子，直到半夜才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老赵便在路口等候了，瘦弱的朴素身影屹立在青山绿水中央，花白的头发下是一双满含期盼的眼眸，他如往常一般的望着，望着前方曲折颠簸的泥路，一动不动。过了很久，老赵终于听到了远处车子压土的声响，他的眼眨都不眨的望着一处看，终于看到了一个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车子停了，老赵的呼吸似乎也停了下来。

第一个下车的是一个小女孩，她眨巴着眼睛察视四周，她一定是大孙女，老赵心里想着，第二个下车的是一位中年男子，高拔的身姿，消瘦枯黄的脸宣示着生活的辛酸，尽管如此还是挡不住他回到家的喜悦，老赵见了他，脸上满是止不住的笑，车里的人全都下来了，连带大包小包的东西。老赵所有的关怀都止在了一句”回来啦“！说完便默默的背起了最大的一个行囊弓背前行着，一路人热热闹闹回来了，家也从清静变得温馨。老赵一回家便去做饭了，虽然仍然是一碗清粥几碟小菜，但全家人都吃的很尽兴，仿佛吃的是全世界却美味的佳肴。

十几天后的薪年是老赵期盼已久的，以往独自一人在家从没有什么新年可说，不过是多煮了一些肉食，但仍是一人吃着，如同嚼蜡一般，但今年却不同，老赵早早的起来，穿上儿媳买的新衣，坐在门前抽着烟，烟是儿子买的纸烟，老赵抽的很愉快，新年也在烟雾中欢快的过去了，儿、媳又走出了大山，老赵又开始了以往的日子。

夕阳染红的天空下，一老两少坐在山脚石埂上一同望向远处，纹丝不动的盯着他们共同的目标，他们眼里满是黄昏得色彩。薄雾打湿了他们的睫毛，雨润在点贫瘠的土地上……

有一天，我也坐在那里看着老赵同他孙女一起看到过的景象，一个真正的温馨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