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老路(一条老路红灯一直没有使用,一下子今天就开了)
那
些年的那些时光,有一群小小的少年,还有一条很老很老的路。路边长满了青的草,树上开满了粉的花。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朵。少年就像快乐的鸟儿,飞着飞着就在这里长大了。
长大的少年每次回到家乡最喜欢走那条曾经的路。可是多少年过去了,如今再也难以看见昔日那属于少年们的路的身影。来来往往的车辆鸣起喇叭吼吼地交错而过。卷起的暖风里荡漾着强烈的汽油味。长大的少年掩起鼻子小心翼翼地走在乌黑发亮的柏油路边,在一排新栽的杨树间,他发现了一个被焚烧过的老树根。焦黑的树皮根部生出一枝细小的嫩叶。黄绿色的叶子上落了一层细细的灰尘。这不禁牵起了少年成长中那段旧旧的时光。
少年记得这颗老梧桐树。粗壮繁茂的枝叶像一个巨型的伞盖遮住了大半边老路。夏日里,赶路的骡车老汉或者周围作田的农人,总喜欢坐在这大大的阴凉下抽着旱烟拉着琐事。这时那群小小的少年们便背着书包欢快地从这棵老树下经过,玩闹着去往镇上的学堂。
这样的梧桐在昔日的老路边成片地生长。大大小小的梧桐和葱茏的野草就长在路边歪歪扭扭的土渠里。隔着土渠就是大片大片的田野。一年四季里少年们就是这样看着田里的植物从播种发芽直到长大。
这条老路是村里直通镇上的唯一一条路。不管春夏秋冬总能在路上看到来往的行人和车辆。不过都是些自行车、摩托车或者三轮车,与现在路上的车辆是不能同语的。老路是一条彻彻底底的土路。每到下雨天,路面便积攒了许多坑坑洼洼的泥水沟。要想走过,一定小心。泥水亲吻过路面滑的厉害。在少年们上小学的时候就经常就盼着天降大雨,这样大路不能通行,便也就不用上学了。不过雨后泥泞的道路对少年们来说是很好玩的。他们穿着花花绿绿的胶皮鞋,最喜欢往泥水坑里踩,听着吧唧吧唧的溅水声,好不自在。当然也难免有人摔个狗吃屎或者一屁股蹲坐在烂泥里,然后等着同行的伙伴们嘲乐。
路的半腰被一条挖的很深很深的土渠斩断,连接着两边的麦田。每次有浇地的水通过,那里便犹如一道天险,过往的车辆历尽艰辛才能度过坎坷。关于这条横断的土渠,少年们印象最深的便是在五年级的一个下午。那时候上学少年们几乎都有了自己的自行车。即使路面并没有比以前改善,他们也不顾一切地飙车抢路,看谁先到达校门口。
小米的自行车是我们伙伴里最简陋也最破旧的。才在几天前他爸爸收破烂的时候捡来的。然后修理了一番,再用砂纸磨掉了铁锈,成了小米的专车。骑上去倒也能发挥自行车该有的职能。但是在速度上就显得有些吃力了。这与小米捣蛋不羁的性格极其相冲。
那天一上路,我们按老规矩开始了比赛。路上的凹凸坑洼已算不上赛道的障碍。像往常一样,在出发后我还是领先,屁股后面紧跟着一排并驾齐驱的车手,每一个都时刻准备超越。这样的势态一直保持直到路腰间的横断土渠。
我们都节制速度慢了下来,屁股离开车座,准备跳跃过坑。就在这时,突然感到身边一阵疾风卷过,风里闪烁着一个慌张的身影。接着就听到一阵钢铁的摩擦碰撞声从那条深渠里传来。寻声望去,小米已趴在了坑外好几米远的乱草堆里哀哀叫痛。他的车子已经在土坑里散成一堆废铁。前轱辘蹦跳着滚了几圈躺到我们面前。
预感大事不妙,我们连连乱叫慌忙扔下车子跑去看小米。小米抱着膝盖挣着嘴巴大口大口地吸着凉气。我们扶他起来,他大喊腿疼,走不了了。我们狐疑地望着他,他却不好意思地羞着脸低下头说:“真的腿疼!”这小子,平时最爱对我们装可怜,耍着我们玩。所以对他一定要警惕警惕再警惕。确认他真的是腿疼后我才让他趴上我肩膀的。他使劲地搂着我的脖子,双腿夹在我的腰上,嘴里还在不断地大喊大叫,烦人的很。
我背着他到土坑边上。其他的伙伴已经把他的那堆破铜烂铁勉强地扶立起来。前轮胎完全脱轨,后轮胎变形走样,车座不知道经过几百度的大旋转之后停在一个极其滑稽的角度。车链子利索地从中间断开。其它的支架扁的歪歪扭扭,像桐树上调皮生长着的枝干,自然天成。
面对这一残景,小米忘了腿上的疼痛,竟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真是一个乐观的孩子,不过他那点小心思能瞒得住谁呢。我们对他看似莫名其妙的笑心里清楚的很。他早就想毁灭这辆破车了,但是每次费尽心机地破坏都能被他的老爸轻而易举地搞定。车子在他老爸手里经过每一次大面积的维修改造后甚至变得越来越完整了。
看着小米如此贱笑,我才明白,这是他故意制造的交通事故。为了换一辆新车,他不惜冒着缺胳膊断腿甚至终身残疾或者瘫痪的危险。这是他的性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歪着头问小米怎么办。小米说送他回家,他受伤了,要去看医生。作为他这场阴谋的帮凶,我们只好大部队返回。把他散架的车子和受伤的身体送回家。对于小米的演技我们真是佩服的灵魂投地。心里也暗自感叹,好没良心的孩子呀!
还没进门,小米就酝酿好了眼泪。等到了家门口,我下车背他的时候,他的眼眶已是一片通红,充盈着闪亮的泪光。甚至连我都被忽悠了,以为他真的是受了多大的伤痛。他头发上粘着几根很衰的稻草,还有很多尘土的粉末。我正要伸手给他扒拉下来时,他挡住我的胳膊,定定地看了我一眼。我理解性的朝他挤了一眼,他骄傲地朝我撇了一下嘴角。于是赶快催我进门。他也迅速入戏,嘴里重复喊叫:“阿爸阿妈,我快疼死了。”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心生怜爱的韵律。
听到他如此做作的喊叫,我实在是想打他。整个村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会撒娇的大男生了。明明很顽劣捣蛋的人却又是这么娇滴怜弱,谁信呀。我怕也只有他老爸老妈才敢相信了。他老妈心疼地摸着儿子的脸,把他抱到床上。又看了看那一堆狼狈不堪的烂铁。顾不上问儿子的伤势便愤怒地开始吵她的丈夫。嫌丈夫不疼他的儿子,为了省几个破钱,不管儿子的死活。就好像丈夫此刻真的在她们身边一样。
小米看着老妈已经陷入自己的圈套,于是开始发起攻击。
“妈,我腿疼。”小米的声音依然娇弱。
“呦,我看伤到哪里咯?”他妈乱手乱脚地准备扒开他的裤腿。
小米赶快挡住老妈的动作,话锋一转说:“我以后怎么上学呀?”
我站在边上像看戏一样,实在是憎恨小米的可恶,便插了一句风凉话:“没事的小米,以后就我载你吧。绝不会让你再一个人骑自行车了。”
小米咬着牙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赶快收住话柄。他妈妈貌似看出了我们的诡计,不过又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一样,温柔地笑了笑,然后发誓般的语气对小米说:“等你爸回来,我叫他给你买一辆新车。再不准他弄别人骑过的烂车。你就放心吧。要迟到了,先让小宁载你去学校,哦。”
听老妈这么一说,小米激动了一下差点露出破绽。向着妈妈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真的吗?”
“真的,老妈什么时候骗过你!快去学校吧。”老妈摸着儿子的头看似认真。就在这一刻,我分明看到了屋子里充满了明亮的光,耀着我们每一个人的眼睛。我们都知道,这是一种叫做母爱的光,好伟大的光,好温暖的光。我们不禁心头一颤,顿生羡慕嫉妒恨。多希望这伟大的光芒也照一照自己呀。
和小米走到院子的时候,那慈母突然喊道:“呀,我都忘了,你不是腿疼嘛。我快看看,别是骨折了,很严重的。”
小米爽朗地回了一声:“好了,不疼了。要迟到了,我走了呀。”我鄙视般地瞥了他一眼,说:“刚才不是还腿疼嘛。怎么一下子就好了呀。来,我再背你上车。”没想到他竟然贱到再次搂着我的脖子爬上我的背。
就这样载着他每天上学放学穿过那条老路。他坐在我车子后面还不断地怂恿我飙车。我可没他那不怕死的精神。这懒孩坐在我的车后从来没有老实过,有时候真的怀疑他有多动症。我们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候,他扔纸团,粉笔头,调戏女生,还老爱上课的时候打报告:“老师,我要上厕所。”虽然小米的捣蛋是学校里出了名的,但是每一个老师都很喜欢他。因为他脑袋聪明,总考班里第一。甚至全校第一。
我载小米的日子虽然仅仅三天,但是却被这小子折磨的一辈子也忘不了。三天以后,他真的有了一辆自己的新车,而且都比我们的要好很多。然后我们总开他玩笑说:“小米,你爸爸捡破烂是不是捡到金子啦!”不管怎样,就凭小米的性格,每次飙车都是稳当当的第一。因为他,我们的车队整体的速度都有了很大的提高。
这条老路上因为有了我们日复一日骑车穿梭的身影,好像开始变得年轻起来。开始富有朝气。
路边的桐树野草每到夏季便生长的更加旺盛。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们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秋天的到来,然后树叶开始发黄,成片成片地飘落,滑过我们随风舞动的衣衫积在路上。车轮碾过,总有一阵干脆悠长的声音传的好远好远。冬季里我们最期待下雪的日子,然后一起步行在覆满纯白的世界中。咯吱咯吱地踩过积雪,推着雪球,漫无边际地嬉闹直到校园。春天到来后,桐树便又开出好多好多的桐花。白的,紫的,粉的,像五彩的花雨一样随风而落,然后招来成群的蜜蜂蝴蝶。
就这样,在我们年少的时光里不断行走过的老路,记载着那些美好的光阴一去不返。如今,老路已面目全非,再也难有曾经的那份熟悉和温情。但是每一个少年的心底,都藏着关于老路的一个秘密。即使老路不再,少年长大,它依然会带给他珍贵的回忆。因为在回忆里,少年脸上会有明媚好看的笑。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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