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白

她
衔着烟对我说“人生就是一句对白，好与坏都在这句对白里”
　　我似懂非懂的看着她，她眼神空洞迷离，如一只迷路的羔羊，看不清前方，找不到回家的路。也许是我的沉默让她感到不安，她又深深的吸了一口衔在嘴角的烟，然后吐出一个烟圈，对我傻笑了一下。我眯着眼睛问她“你何时会抽烟的？”
　　她做了一个鬼脸说“很早就会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看着她若无其事的说着，我再一次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消瘦的脸颊，一双大大的眼睛，空洞无神，似乎被生活磨砺的失去了光芒；厚厚的粉底下有几条细细的皱纹，那是岁月赋予她最美的回忆，一口略厚的嘴唇涂上了最美的粉色，远远的看去似一个樱桃。她又吸了一口烟望着我问“你看出我有什么变化吗？”我微笑着，不回答，她将烟夹在食指和中指的夹缝里，娴熟的动作让我知道，她吸烟已经不是一两年了。她拉起我的手说“我知道我变了，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我”。看着她眼眶中闪烁的泪光，我笑着说“你没有变，变得只是时光和岁月而已”她苦笑着回答“你真傻，其实我们都变了，变得不只是时光和岁月，还有人心？”她说到“人心”二字时狠狠的顿了一下，我知道她说的人心指的是什么？可是，我却不知怎么回答，在她眼里，我变了，变得圆滑，不再是十几年前那个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孩子，而她，在我眼里却没有变化，直来直去的性格一点也没变，做起事来果断，干练，不留余地。
　　我微笑着问她“我变了吗？”她吸了一口烟笑着说“变了，变得圆滑，沉默，安静，而且成了单亲妈妈”我又问“我可怜吗？”她说“你有我可怜吗？”
　　我沉默了一秒钟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算得上真正的可怜呢？”：
　　她看了看我说“真正的可怜不是失去过多少？而是自己曾经得到过很多，不知道珍惜，最后一无所有”。
　　“那你得到过，也失去过，不觉得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吗”我淡定的看着她。她空洞的眼神仿佛瞬间有了光芒似的。
　　笑着说“曾经，我出门有豪车，不知包里有多少卡，鞋子衣服必须都是最贵最流行的，那时候我年轻！可是现在......”
　　我看着她说“你现在一无所有吗？”
　　“一无所有”她坚定的回答我
　　我笑着说“如果你一无所有，那今天的你又是谁呢？”
　　她看着我笑了笑说“你真的变坏了，看书都把你看傻了”！
　　我们两个人握着手相对而笑，恰如两个孩子。
　　笑着笑着，她哭了，这是我看到她哭的最伤心的一次，如她说，这也是最丢脸的一次。在我的怀里她像个孩子，一个需要关爱温暖的孩子，也许，只有在多年朋友这里，她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大哭。这就是生活给我们裹上的一层伪装，不论生活多么逼仄，多么痛苦，都不能轻易的放生大哭，还要时刻保持微笑，因为，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的懦弱。
　　整整一个下午，她都在哭与笑之间游移，有时候说到开心的事，就扯开嗓门大笑，有时候说到伤心难过时，她就咧开大嘴放生大哭，这种神经质的性格她一直都没有变。看着她一哭一笑时，我轻声地问“那个男人离开你了吗？”
　　她示意的点点头，随后笑着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没事的”可是当她说完这句话时，她空洞的眼神里却流下泪来，她不再扯开嗓子大哭，而是默默的落泪，随手拿起一根烟，颤动的手拿着打火机却怎么也打不着，我夺下她手中的火机，将她手中的那根烟点燃，她一边滴下泪来，一边对我笑着。
　　她说“人生的旅途上总有几个人，会在自己的生命里停留，人也是在走走停停，错过与相遇中度过的，有时候，错过是好事，有时候相遇未必就是幸福”。
　　她说这句话时，眼神很淡定，也有着一点点光芒，像是阳光穿透树叶时散发着那稀稀落落的光一样，虽然有些零碎，我却看出了一个女人将强的一面。
　　她的话音刚落，我微笑着对她说“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她看着我说“你就是天真，你以为遇到一个爱自己，疼自己的人，那么容易呢？是需要缘分的，还有一点点时间”
　　“但我相信，如果一个人足够爱你，我相信，他会爱你的过去”我笑着对她说。
　　她用手摸着我的头发说“你这个傻丫头，哪有几个能真心的爱上你的过去呢？”
　　“会有的，”我坚定的说着。
　　“那你遇到了吗？”她漫不经心的问我
　　“没有”我笑着回答。
　　两个人再一次哈哈的笑起来。
　　她看看我说“来一只”
　　我摇摇头，她笑着对我说“女人寂寞时，点燃一棵烟，是件幸福的事，说明自己还有活下去的意识。”
　　我接过她手中已燃的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却被呛得不停的咳嗽，她看着我的样子说“这个笨蛋”。
　　那一晚，她住在我的家里，偌大的房间就我们两个人，哭哭笑笑度过了整个夜晚，一直睁眼到天亮，两个女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若有若无的故事，说到兴奋时，大惊小怪，说到悲情时，泪眼婆娑。疯疯癫癫的两个单身女人，在那一夜诉说着未曾对别人提起的心事。她突然问我“你会不会把我们的对白写出来”。我笑着看着她说“你猜呢”她天真的笑着说“你会”。我避而不答，只是看着她傻傻的笑。
　　我不知她何时走的，等我醒来时，只有一封短短的信笺，上面清晰的写着“明年再聚时，我要带个男人回来。你呀，别每天傻傻的，很多事情不是你的错，该走该留都是宿命，赶紧找个男人嫁了吧！免得祸害人间”。看着短短地信笺，我笑了笑，轻轻地回答“该嫁人的是你，这个傻女人！”
　　人的一生有这样一个好的朋友，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她总说她一无所有，其实，我们都是极其富有的人，因为人就是从一无所有到拥有再到一无所有的过程，在人生这条短暂的路上，与谁相遇相识都是一种缘分，擦肩而过也好，萍水相逢也罢，都不过是人情上的往来罢了。珍惜，你就拥有一切，懂得，你就得到一切。
　　人与人之间从对白开始，亦是从对白结束，有时候不需要过多的语言，只要简单的几句而已。
　　此时的她已经踏上了奔波的旅程，作为朋友没什么好说的，惟愿你一生平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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