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当他看到旧情人已成孕妇

　　他的脑子里全是冉小嫱艰难而幸福地挺着肚子走路的模样，甚至联想到婴儿出生时的一声清脆的啼哭，只不过，那个守候在产房外笑逐颜开的爸爸不是他……

　　那天，张川和颜红坐在一起喝咖啡，不经意望出窗玻璃外，看见了街上的冉小嫱。她挺着大肚子，像鼓一样把粉色孕妇裙远远地撑起来，把往日高耸的胸部甩在后面，缓缓地走着，脸上有一种教堂里的圣母玛利亚像似的安祥平和的表情。

　　他愣愣地盯着她，那一刻，感到身子虚软无力，差一点瘫在椅上——他遭遇了人生里最大的尴尬和嘲笑。他和她的恋爱跟“辛亥革命”一样没有实质性的结局，她离开了他，跟另一个男人结婚，结婚之后生儿育女是顺理成章的事。

　　只是，他一直还不死心，现在亲眼目睹，仿佛她那腹中的胎儿是一件关键的呈堂证物，使一个悬案最终尘埃落定，他一时间五味杂陈，脸都扭曲了。

　　颜红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了？张川回过头来，讪笑一下，说没什么。接下来他心不在焉，神色阴沉，颜红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几次想开口说什么，见他漠不关心的样子，生起气来，拎着手袋就走人。他也不去追，呆呆地坐在原位喝咖啡。

　　他的脑子里全是冉小嫱艰难而幸福地挺着肚子走路的模样，甚至联想到婴儿出生时的一声清脆的啼哭，只不过，那个守候在产房外笑逐颜开的爸爸不是他。过了一会儿，颜红发来一条信息，像是发来一枚鱼雷。她说她怀孕了，“你这个混蛋永远不冷不热的，我真受够了！我现在就去把孩子打掉，也不要你负责……”

　　张川认为这是开玩笑，他喃喃地说：“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呢？人家怀孕，你也怀孕！”然而，就在他付钱准备离开咖啡馆的时候，他看见街外又走过一个孕妇，他神经质地匆匆赶出去看了个仔细，甚至在他开车回到小区时，又看见两个，当然人家的肚子跟他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只不过是提醒了他颜红怀孕的可能性。

　　一个女人要挟男人的常见武器是眼泪，大规模杀伤力武器则是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怀胎儿以令男人”跟“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道理是差不多的。颜红以退为进，她一开始就宣布不要他——如果对方不肯结婚，此举就好比撕票。

　　一年多前，张川与颜红在一个派对上第一次见面时，她故意歪着脑袋看他，笑说“张川”这名字歪着看就是“张三”，此后总叫他张三或李四，他觉得她有点逗，于是也把她的名字倒过来叫，叫红颜。

　　颜红其实是个条件不错的女孩，妩媚、时尚、大胆，就是脾气犟了点。他总是把她与冉小嫱比较，冉小嫱像日本女孩一样什么都顺着他，唯一一次逆他意的就是坚决分手——他以为他们之间多年的爱情是十拿九稳的，他想不通，冉小嫱怎么会突然爱上了另一个男人？颜红对当时感情潦倒的他说：“我允许你走进我的世界，但不允许你在我的世界里走来走去……”于是他就走进她的世界，因为无心，所以总是随意地走来走去。她不知道，当一个刚失恋的男人的女友往往是吃力不讨好的。

　　当张川决定去找颜红时，她故意躲了他几天，女人作战略上的撤退，一般是为了更有把握地大反攻，不过，这几天她提心吊胆，怕他狠心真的不来认账。其实，从看他第一眼起，她就不可救药地爱上他，她喜欢他叫自己“红颜”，还偷偷在后面加上“知己”两字，按她的性格，爱一个人她会主动出击的，不管结果如何。

　　人生里会不断出现一些结果，比如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孕育出一个有血有肉有呼吸有心跳的生命，这是男女欢乐一场的结果，无论爱还是不爱，张川都已经无法改变它了，就如他无法改变冉小嫱快要呱呱坠地的珠胎一样，三十多岁的他甚至悲观地认为这是宿命，他不想再折腾。

　　几个月之后当他看见颜红渐渐隆起来的肚子，像那天走在街上的冉小嫱的一样时，他的心暖烘烘的，眼眶湿漉漉的，他分辨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颜红躺在床上抚摸着肚子，幽幽地问：“张三，你爱我吗？”张川俯身把耳朵贴在她温润腻白的肚皮上，过了一会才答：“你问问咱们的骨肉吧……”

　　颜红狠狠推了他一把，骂：“废话！”张川呵呵一笑。

　　文中人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