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上的身影
屋外下着雨,屋檐的瓦片处悬挂着一滴水,它看上去再普通不过了。有些透明,外形椭圆,看上去也不怎么标致。我发誓,第一眼我没有好感,估计它对我也不会有好感,毕竟我头发蓬松,牙齿也没有刷。
它看着我,我的整个身影都在水珠上摇摇欲坠。它抓的很紧,我的心担心不已,如果它掉了下来,我的身影也会从上面掉下来。水珠掉在地上摔碎,我不会有丝毫心痛,况且它自有去处,而我的身影呢?是在清晨的阳光中消失,还是在漫漫黑夜中永存?
幸好,水珠它还没落下,此刻的它,在我要眼里就像悬崖边的人,死死的抓住石头,身体悬在空中,两只脚慌乱的踢蹬着。我知道它想踩着着力点,爬上悬崖,可是我不是它的救命稻草。此刻的我,也和它一样,悬在生活的半空中,随时有坠落的危险。
正当我在担心之际,隔壁阿姨洗衣服声音传来。我想,如果我去阿姨那里借来一杯水,或许它会欣喜的融入其中,也不会有丝毫的孤独感。
它看着我眼神有些坚定,似乎在说,不,我要坚持到最后一秒钟。我遵从了它的意愿,毕竟我的一生足够它生命无限的轮回。它没有感恩,只是默然的悬挂在那里。
它没有丝毫慌乱,至少的我的一双凡胎肉眼看不出。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和世人一样善于掩藏,也许它真是个假模假式的伪君子。我的情绪有些波动,我在为我的看走眼而生气。是的,你没看错,我是在生自己的气,我恨不得给自己脸上来个响亮的耳光,但我又怕耳光的声音把那滴水珠震落。万一那滴水真是个无辜的老实人,那我不就冤枉了它吗?嗯,是的,他就是一个老实人,我拍了拍胸脯,向这个世界保证。
可能太过用力的缘故,我的胸口被拍的有轻微疼痛感。我笑了,自言自语道:“没错,它就是我想的那种好人。”这时,我还真挺羡慕它的,它不用每月交房租,不用每天起床按时上班,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在这么一比较下,我竟然又低了人一等。
我有些自嘲的说:“做不了人,做一滴水也是不错的。”我看着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真的是我这一辈子叹的最蠢的一口气了,不是说我没刷牙之类的,也不是说叹气的模样没有正人君子那般自然,而是万一它被吹落了下来,那我不是成了罪人。我相信不管西方的上帝,还是我心里的佛祖,都不会宽恕我的?
最最关键的是,万一水珠它带着疑惑滴落而下,它一定不会瞑目的,到时我还得赔上几滴眼泪。想到这里,我庆幸自己没有犯下那样的大罪。要是不幸犯下了,我的身影岂不也白白丢了性命。
为了证实我的身影在水珠上安然无恙,我凑近看了看。这次真的太险了,我的眼睫毛差点刺破水珠。我神经质的赶紧退后。
水珠看起来有些愤怒,似乎是在责怪我的无礼。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我本来就不是绅士,我才不学虚伪的那一套呢?就这样,我们对视着,在这一过程中,还好它没有问我它是从哪里来的问题?对于这种问题,天知道我会想多久才能明白?
想到这里,我开始思考我会去哪儿这个问题。实际上这个问题依然愚蠢头顶,还好我的身旁没有那些中国式的聪明人在。要是他们在,我还得一边向他们解释我和这滴水的关系,一边还得绞尽脑汁的夸他们如何如何聪明之类的屁话。
说奉承的话我向来不擅长,我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假如我哪天不知天高地厚的以名利为话题,浅入深出的高谈阔论一番,那些真正的专家,一定会把我名字刻在他们的墓碑上。我有理由相信,他们就是这么残暴的野兽。不过还好,我眼前只有一滴水。
一滴水和我的身影,如此默契,在某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它们真是天作自合。倘若我有一笔闲钱,我会为它们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这个婚礼,我不允许贪官参加,我不允许碰瓷的老太太参加,我不允许不守妇道的女人参加,我不允许爱慕虚荣的人参加……当我一一列出后,我竟然也在邀请的名单之外。
想到这里,我还是鼓起勇气承认了自己的贫穷。贫穷怎么呢?我不偷不抢,靠双手养活自己。我想,那滴水还是正直的,以它作为一滴水的品德,它不可能那么轻易的看不起我。是啊!况且我还向这个世界向它作了担保。它应该是个常怀感恩之心的一滴水。
我再次观察,我以看人的标准和这些年的看人经验三百六十度观察了水珠一遍。我满意的摸了摸下巴,没错,我是在学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他们总喜欢这样,似乎不摸下巴,就没有人注意他们的胡须一样。我之所以摸下巴,是因为我没有胡须。这样,那滴水珠也不会嫌弃我的身影太过年迈。
如果那滴水珠胆敢怀疑我的年龄,我会用力踩死地上一只蚂蚁给它看看,我到底有多强壮。其实这个方法不是我想出来的,我才没有那么聪明呢?这是我从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那里学来的,他们老是张口闭口向别人证明自己到底有多聪明?
我试着在地上跺了跺脚,这次我没有在表演,因为没有观众。我也没有去仔细的查看地上是否真有那么一两只倒霉的蚂蚁,反正我就那么跺了跺脚,天知道我有没有踩死一只蚂蚁。
其实不用怀疑,这次跺脚踩蚂蚁我是认真,我才不像那些戴面具的伪君子了。假如我脚下是一团软泥,估计早就跺出了一个大坑。我跺出个大坑来干嘛呢?是掩藏自己的身影,还是埋葬那滴水呢?
想到这里,我有些后悔自己跺脚了,跺脚,还真不是文明人能做的出来的事。假如有一天法官为此判我是野蛮人,那我不是比生活中在文明国度中的野蛮人还要可怜,他们一定会用拖鞋拍打我的屁股,骂我如何不像个文明人之类的。好吧!我真痛恨这些人。我发誓,我绝不开玩笑。
这时的水珠在阳光下,有些刺眼。看着它摇摇欲坠的样子,我真想代替它,悬挂在屋檐下。看它的样子,它已经非常疲惫了。
我伸出手,准备接住它。可就在那一瞬间,它裹挟着我的身影,滴落在我的衣服里。我知道,那滴水珠是想在我的身体里找到我更多的身影。
我回到屋里,把衣服脱掉,扔进水桶里。当我打开水龙头的开关时,它应该找到了家,找到了归属。可遗憾的是,洗完衣服后,我把那件衣服又晾晒在了屋檐下。
我只想说,对不起,继续悬挂在屋檐下吧!终有一天,我的身影会跟你一起坠落。
二零一六年八月十七日于成都,竹鸿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