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新月社)

还记得，第一次读霍达写的《穆斯林的葬礼》是在初一，完全是由于无聊打发时间，作为一名小女生，那时读完虽然依旧因为韩新月的死而伤心痛哭，但那时的苦完全是没有缘由，就仅仅因为楚雁潮的深情而感动，事后，会时常回味他们的爱情，为他们之间无果的爱情而感动、为他们之间真挚的感情而向往。尤其当新月因心脏病住院，严复先生的死亡，让楚雁潮感受到了生命的无常后向新月表白，在医院，窗台上放着生机勃勃的巴西木，伴随着《梁祝》的婉转，或许夹杂着消毒水药水的刺鼻气味，看着苍白如槁的新月，或许命不久矣，有着渺茫未知的未来，但依旧凝视着病床上的新月热烈地念出了当年马克思写给妻子燕妮的诗句：

请让我叫你相信，

我只盼一件事情——

给你献上我的心灵，

和这心灵中蕴藏的全部感情！

他并没有因新月的病而嫌弃，他曾经说过如果新月是一个健健康康的人，他作为她的班主任，或许会沉默，让她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但现在他必须要说出，不是因为同情，不是因为怜悯，只是因为我爱她；他曾经说过，爱情，是人类最美好的感情，当两颗心经历了长久的跋涉而终于走到了一起，像镜子一样互相映照，彼此如一，毫无猜疑，当它的每一声跳动都是在向对方说：我永远也不离开你！那么，爱情就已经悄悄来临，没有任何力量能把他们分开！他曾经说过我是一个感情泛滥、随处抛洒、随处赐予以换取别人的感情的伪善者吗？你是一个精神世界一贫如洗、仰赖别人感情施舍的乞丐吗？你亵渎了我们之间的爱！你问我爱是什么？我告诉你：爱是火，火总是光明的，不管那熊熊燃烧的是煤块还是木材，是大树还是小草，只要是火，就燃烧着同样的光辉！爱就是爱，是人类自发的美好情感，我因为爱你才爱你，此外没有任何目的；他曾经说过，我们付出了爱，也得到了爱，爱的深沉，爱的长久，这就是一切！他曾经说过……

那时的我深深地现在了楚雁潮的爱的表白之中，现在回想起那般的肤浅与无知。

时隔六年，大一，再次捧起了《穆斯林的葬礼》，又一次情难自禁的哭了。经过了流年，六年，我能够深深地体会到新月的苦与痛。她拥有着较好的家庭，疼爱自己的父亲与哥哥，亦在高考时如愿的考上了燕园的外语系。在大学时，更凭借着自己良好的外语基础成为班里的佼佼者，老师眼中的尖子生，但就这一位，在好友陈淑彦眼中命真好的阳光少女其实有着属于自己的心酸与苦楚。自小就知道父母不和，在记忆中慈祥和蔼的母亲在现实中却是那般的咄咄逼人，父亲也因为自己一直隐忍退让，外表光鲜的过了十几年。考上了重点大学，还在积极热情的准备着莎士比亚的话剧《哈姆雷特》，却因为先天心脏病而被迫离校，从此，再无返校之日。在与楚老师的交往中慢慢接受了现实，但母亲却因败坏门风而屡加阻挠，在家庭矛盾日益激化的情况下，一切真相皆浮出水面，而新月却在难以接受以及别人的不理解中离开人世，年仅二十岁。

就因为上一辈人未了的情，未熄的火，未还的债，未赎的罪，将一切的怨恨、一切的罪与赎加诸在一位少女身上，最后也因这位少女的香消玉殒而烟消云散，至死，她从未见到记忆中的母亲，至死，她还有许多未了的心愿；至死，他依旧怀着忏悔怀着遗憾，怀着恐惧怀着希望走向了吐罗耶定巴巴，走向了真主；至死，她或许依旧不能原谅二十年前他，但她作为她的大姨、她的姐姐，终究未能见面……

陈淑彦多次强调新月的命好，就越加深了新月这人物的悲剧性。她，勇敢、善良、天真、坚强，即使患上心脏病，依旧敢于与病魔作斗争；即使对母亲有着种种不解，母亲对她有着种种不好，但依旧坚信母亲是爱她的，只因现实的压力不善表达；自幼在姑妈的照顾下，在姑妈的身上寻找着遗失的母爱。一直活在大谜团之中，但当真的拨开这层迷雾，却是如同蚀骨抽筋的痛楚。

有时候，我常常在想，新月死后，楚雁潮今后是如何？当随着新月母亲的视野看到一个身材高高的中年男子久久伫立在一棵树前，脸色沉郁，深情凄楚，不就便响起了轻柔徐缓的小提琴声《梁祝》，如泣如诉，在那一刻，为之动容！

不禁回想起楚雁潮驳斥母亲的一句话：“中国人断不了根，没有我楚雁潮，中国人根本断不了根！这条根太长了，太牢固了，从三皇五帝已经传到了今天，不知道还会传到什么时候！”

新月的生活是苦的，新月的心是苦的，或许，那个小小的身体埋于土下是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吧。

抬头，天空，新月飘渺、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