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母亲泣血的呼唤【原创散文】 文/罗银湖

儿
子！我亲亲的儿子啊！你在哪里？此刻，山风吹打着我的脸颊，头顶一轮圆圆的月，把它银色的光辉，洒满我脚下的重峦叠嶂。秋虫在山谷间此起彼伏地鸣唱。远远近近的山峦，有如鬼魅般地突兀着、耸立着，让人有一种恐惧和窒息的感觉。我站在这人烟稀少的山之一隅，一间青石垒砌的小屋，是我的居所。儿子啊！自你离开后，妈妈已一无所有。绝望之下的妈妈，离开了那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独自一人，来到了这远离人间是非，没有喧嚣和尔虞我诈的世界。让妈妈把对你的无尽思念，化作点点滴滴的泪痕，在这悲凉的夜色里，尽情地渲泻……儿子啊！自你离开后，妈妈的心已经死了，从此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妈妈生不如死，谁能告诉我，你在哪里？儿子啊！是妈妈毁了你的一生，是妈妈的无知、贪婪、自私，害了你；害了你爸爸；更害了我自己啊！儿子啊！妈妈该怎样跟你说呢？自你从妈妈的肚子里降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将是一个饱受人间苦难和悲伤的孩子，这一切都是妈妈一手造成的。儿子啊！妈妈宁愿就此了结自己的生命，也不愿看到你就这样伤心欲绝地离开妈妈啊！儿子啊！你从小聪慧、乖巧，是妈妈的心肝宝贝。可以说，妈妈把你捧在手心怕化了，放了又怕你飞了。可当你长到两三岁的时候，一双双蔑视的眼神和嘲讽的话语就随时中伤着你。儿子啊！那些话语和眼神，不仅在伤害着你幼小无辜的心灵，更似一把利剑，在捅妈妈的心啊！儿子啊！记得有一回，你正和家属区里的几个小伙伴在玩耍。忽然，你捂着鼻子，红着双眼，哭喊着跑到我的跟前，气呼呼地用小手捶打着我的头顶。你哭着说：“妈妈，他们，他们都说，说我是，是野种……”儿子啊！听到你的哭诉，那一刻，我的心都要碎了。我赶紧抱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你，伤心地跑回了我们的家。那些日子里，你的爸爸也整天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他不是摔东就是砸西，面对我们娘儿俩，没有一副好脸色。他再也没有先前对我们娘儿俩那种亲情和爱心了。还时不时扬起手来，狠狠地抽你几个巴掌。可怜我的孩子，你就这样在外人和家人的蔑视、冷眼中过着日子。一天，你爸爸从单位回到家里，一进门就抓起厨柜里的一瓶酒，一仰脖子就灌下去大半瓶。烈酒下肚，他开始发作起来。他扬起右手指，指着我的眼角，一上一下地甩动着，恶狠狠地说：“真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竟然给老子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子。还亏老子他妈的那样爱着你，把你看得那么纯。”他说完，发疯似地大笑起来，随即将手中的酒瓶砸在地上，瓶子被摔得粉碎。我赶紧把被吓得哇哇大哭的你紧紧地搂在怀里。你爸爸不依不饶，他马上又扑到我身边，要抢夺我怀里的你。还不住地大骂道：“哪来的野种？让他去死吧！”骂完，他瘫倒在地，伤心地嚎啕大哭起来。从此以后，儿子啊！你就这样，在我和你爸爸无休无止的争吵中、打骂中，在左邻右舍的鄙夷中，苦渡着自己的童年时光。儿子啊！妈妈亏欠你太多太多，妈妈不配做你的妈妈啊！好在你，我的儿子，不仅没有因为我和你爸爸的无休止的扯皮拉筋和饶舌而自暴自弃，相反，你以你的聪慧、明理而自立着。三年下来，你不但学习成绩优秀，以全班第一的好成绩考取了市重点中学，还因爱劳动，品德好，被学校多次评为“五好”学生，受到学校各科任老师的喜爱，妈妈为此感到了一丝自豪和安慰。在三年高中阶段，儿子啊！你很少开口跟妈妈要钱，更别说和爸爸妈妈交心谈心了。妈妈知道你心里的苦。妈妈也知道你心里一定被无数个为什么折磨着、压抑着、拷问着。妈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那年冬天，天寒地冻，气温降到了零下十多度。家属区的好多孩子都回到了家避寒，唯独没有见你回来。妈妈心里七上八下，放心不下你。妈妈独自一人来到学校找你。当妈妈来到学校食堂的时候，一眼瞥见头发老长的你，正弯腰在餐厅里帮人收拾碗筷，你的动作娴熟，就象一个久在餐厅劳作的厨工一样。那一刻，妈妈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几乎晕蹶。儿子啊！原来你跟妈妈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的勤工俭学，就是在学校帮人端盘子洗碗啊？此刻，妈妈觉得自己实在是枉为人母啊！儿子啊！妈妈让你受苦了。当你抬头看到妈妈的一霎那，儿子啊！你哭了，像个不更事的孩子，又像一个受尽委曲的少年，伏在妈妈的怀里。好久，你才哽咽着说：“妈妈，我恨不得快快离开这地方，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去……”儿子啊！那一刻，妈妈的心里也跟你一样，在滴血啊！高考了。儿子，你又以优异的成绩，被山城一所著名的政法大学录取。当时，妈妈跟你一样，喜从心来。妈妈为你高兴，妈妈为你自豪啊！想到从此后，我的儿能够远走高飞，远离这伤心之地，这是非之地，一切从头开始，妈妈不禁小酩了几口。可就在这天晚上，你爸爸又一次捅开了妈妈的伤口。你当时和你的几名同学正喝得尽兴，你爸爸却突然鬼使神差地来到你们的面前，把一瓶张弓酒倒在几个酒杯里，分成几杯，他把杯子分别递给你的几名同学，随即诡笑着说：“来，我敬你们几杯。”他说完一饮而尽。接着他又倒了一杯酒，有些得意，却又狠毒地说：“小伙子们，为我们人民医院李仁杰院长的儿子李伟平，考取山城政法大学干杯。”说完，他又一饮而尽。过了片刻，他扬起手中的酒杯，狠狠地向地上摔去。只听一声脆响，那只酒瓶被摔得四分五裂，玻璃楔子四处飞溅。他醉醺醺地哼着《美酒加咖啡》，摇摇晃晃地向外面走去。那一刻，儿子啊！你的同学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面面相觑、莫名其妙，他们脸上现出惊愕、质疑继而是轻蔑的神情来。而你，则脸色惨白，如死人一般。我忽而看到你的嘴在轻轻地抖动着，你“哦哦哦”地大哭起来，泪如雨下。你直起身子，歇斯底里地，将面前的餐桌往前面使劲掀翻。然后，你怒吼着，大骂着，不顾一切地向外面冲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无论我和你的同学们怎样呼唤，怎样追你，你却从此永远地消失在了妈妈的视野之外。那夜，妈妈真的想死啊！妈妈捡起了你爸摔破的酒瓶，用力扎在了左手腕上。一股殷红的鲜血，从妈妈的脉搏里流了出来。被吓坏的你的同学们，大呼小叫，向家属区的叔叔们求救。妈妈被送进了急救室，幸免一死。可是，从此后，妈妈的心死了，真的死了。儿子啊！你走后，你爸爸就和我离婚了。在离婚的前一天晚上，他看着我，一改过去鄙视我的眼神，啜泣着对我说：“你口口声声对我说，你爱我，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那天没有再流一滴泪，因为我的心已死，泪已干。我平静地对他说：“只怪当初我太无知、太幼稚、太自私。”那一晚，我把我埋藏在心底二十年的伤疤终于向他揭开了……那年秋天，眼看和我同龄的几个姐妹都相继和挚爱的人儿，双双携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幸福而又甜蜜。而我，深爱着的他，却总是推三阻四，满不在乎。他的理由很简单：和他同来的医生都顺利地晋升为主任医师了，而他自己却遥遥无期。他说自己哪一天能晋升为主任医师，哪一天就与我完婚。为了他的梦想，更为了我挚爱的人，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我邀了医院的院长，来到了市里最豪华的星云酒吧。就这样，在那个夜晚，我含着泪，被那个男人，夺走了我的第一次……不久，他顺利地晋升为主任医师。我和他也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我心中的喜悦和激动，真不知该用何种语言来表达。我觉得我的眼前，一片阳光灿烂。对未来，我充满了无限的遐想。可是，我的儿子啊！随着你的出世，这一切美好的遐想都被砸得粉碎。儿子啊！从此后，无辜的你，饱受了人间的无数责难，被人羞辱得无地自容，遍体鱗伤。儿子啊！你何罪之有？你何错之有啊？有罪的是妈妈啊！这个不配做你母亲的女人啊！此刻，天空飘过一团乌黑的云朵，我的心里，又融进了一层冰冷的感觉。儿子啊！你走后，妈妈倾尽了所有，上电视，登报纸，四处托人寻觅你的下落。可滚滚红尘，茫茫人海，你刻意躲避，妈妈怎能觅得到你的踪影啊？从此后，妈妈也开始浪迹天涯，不再问世间万事。后来，妈妈又遁入这片人烟稀少的山野，一个人，过着这与世隔绝，无扰无烦的日子。多少个梦里，妈妈的泪水浸透了衣襟。也许只有呼呼作响的山风，才能听懂妈妈的心声。多少个不眠之夜，妈妈的思念，犹如这天上飘逝而过的云朵一样，飘得好远，最后依然定格在你的身上。儿子啊！妈妈此生的最爱，妈妈唯一舍弃不下的人。今夜，你在哪里？今夜，你可安好？儿子啊！无论你身在何方，妈妈都愿你一生安好。今生，妈妈都将为你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