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无期(十一年无雪)

她就像这冬雪一样，在我生命中匆匆闪过，留给我雪的寂寞，雪的思念。

——题记

一

黑沉沉的天，吞噬了苍穹中最后一抹余霞，在这一片天下，一条小路伸向远方。

我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来时买的花儿，放在她的墓前。我环顾四周，不禁有些失落，因为我又来迟了一步。她的墓碑上没有一点雪的痕迹，墓的周围早已有人扫开一个圈。我静静地站着，感受这片天底下的绵绵孤寂。不知不觉间，鼻尖上落下一枚雪花，然后迅速消融，一场冬雪悄然而至。

雪打开了我的记忆，一个美丽的女孩浮现在脑海中：一张清新可爱的脸，一头乌黑美丽的长发，还有一身洁白如雪的衣裳。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两年前，那一天，雪花漫天飞舞。

二

我紧紧地跟着雪儿，来到校园里最大的这棵树下。这是雪儿最喜欢的地方。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她的长发上，她伸出纤弱的手，雪花落在她的手心上，逐渐消失。雪儿看着树，眼里闪着泪光。“你看这棵树，有没有觉得这棵树年纪已经大了？”听到她甜美的声音后，我看向这棵树。

它笔直的身躯屹立在这冰雪的世界里，树上的叶子却不曾凋零。自从十年前来到这里，我就熟悉了这棵树，它的根扎得深，干粗地紧，周身散发着旺盛的生命力。

我沉默不语。我既不能说这棵树已经老了，却也觉得它并不年轻。雪儿转过身，又说：“这酷寒的冬天，让它断了几个小枝，不过等到春天来的时候，它还是会抽出新芽，或许会长得比现在还高，还壮。”我仍然沉默，因为我明白，此时正有一个微弱的生命，在凭靠着意志活着。雪儿看着树顶，仿佛春天已经到来，她的眼睛里忽而射出强烈的光芒，忽而又暗淡无光。她说她恐怕无法看到这棵树绿的样子了。我说，不会的，你会看到的。

雪儿转过身看着我，我又看到了她苍白的脸，我的心如针扎般痛苦。我怕看见她的脸，更怕她苍白美丽的脸上的那双惨淡的眼睛！雪越下越大，仿佛要掳走一切微弱地挣扎的生命。我看到雪花映在她洁白的衣服上，我说：“走吧，别着凉了。”雪儿点点头，慢慢挪着步子。也许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路走得多么艰难。从小，她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可这么多年她都健健康康地走了过来，如今却……我走在雪儿身旁，生怕她会不小心跌倒，她若跌倒，从此……从此我又该到何处寻她呢？庆幸的是我们一起回到了教室，庆幸的是雪儿轻轻地拍去了身上的雪。

黑夜又来临了。我已经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经历了三十个这样漫长的夜晚，我怕夜，怕这能夺走生命的时间！

三

她还在我身边。我买好早餐陪着她。我看得出，雪儿已经很讨厌这里的早餐，可是在这个囚禁雪儿灵魂十年的地方我又能找到什么别的吃的？我是数着时间度过这个早晨的。午饭时间，我找不到雪儿。我心里蓦地凉了许多，我立刻撒腿就跑，来到那棵树旁，雪儿果然在这里。

“你看，它们吃得多开心啊！呵呵。”

雪儿边说边抬起手，指着雪地上唯一一块空地，我看到几只麻雀儿在叽喳着吃着什么。我回眼看着她，会心地笑了。30天里，和她在一起时我总是不自在地笑着，可是雪儿的笑容似是已从这世上消失。但此刻，我终于又看到了她久别的笑容，她的笑容好美，两个小酒窝挂在她的脸上显得好看极了。麻雀儿吃着，雪儿看着它们，而我，只想看着眼前的女孩。

雪儿站了许久，才离开那儿。她的眼中涌满泪水。雪儿泣声说：“如果现在，或者明天，我突然——”我迅速用手堵住她的嘴，因为我懂得她要说什么。雪儿拿开我的手，紧紧抱着我。但我却不敢伸出双手来抱她，我不想在以后的日子里还老是这般伤感，我宁愿选择一动不动，也不愿将这份拥抱后的失落感遗留在日后的记忆中……

四

花若凋谢，来年还会再开，人若凋谢，唯一的归宿，就是天堂。

听到雪儿被送进急救室的消息，我彻底崩溃了。我不愿看到一个已不能说话的雪儿！更不愿接受雪儿远去天国的事实！我顾不得别的，翻出校墙，打车向医院奔去。5分20秒，我到了医院。我飞快地冲进急救室，里面空荡荡的。

后来我收到一封信，隽秀的字体只有雪儿写得出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可你为什么迟迟没有来？我真的撑不到再见你一面了，我很想让你陪着我，很想和你一起度过下一个春天。”

纸条湿了，泪打湿的，我的眼泪映在她眼泪的痕迹上，慢慢蒸发到了空气中，飘向远方。我想起那日雪儿抱着我时说的话：“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强地面对，你要活得开心……”我平静了心情，也渐渐明白：既然已经失去，又何必再留恋？我听到心底有一个声音说：我不得不留恋雪儿。

五

天渐渐晴了，乌云散去，只有沉甸甸的雪堆在脚边。我看了一眼雪儿的墓，迈开脚步沿小路离开。雪儿在我的生命中出现，却又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已经被病魔夺去了生命，我又怎么能不感叹生命的脆弱？我把脚印留在身后，痴痴地走着。雪儿，你在天堂过得还好吗？我想起雪儿墓碑上的话。

“这个时代已经封锁不住我们的思想和情感，如果上天能让爱重来一次，我一定会紧紧抱住你，不让你离开。”